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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王队长派张凤祥领我和二愣子回渔村运回来几张大拉网。想不到,我们返回朱老四大泡子途中在黑林子迷路了不说,过夜时还遭遇狼群攻击,在黑林子坚持三天四夜,终于跟前来寻找我们的王队长他们会合了,把大拉网运到目的地。但朱老四大泡子水面实在空旷,最后拉网小队不得不放弃了,转移到卧牛河上游的东大泡子打拉网。
西北风裹挟着雪粉在旷野中不停地呼啸刮过,十几个渔民沿着轧硬的爬犁印,迎着初升的太阳向下一个捕鱼点走去。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卧牛河上游的东大泡子打拉网。昨天临收工之前,队长王永泉让我们把渔网装到大爬犁上,早晨牵着马来到爬犁前,把马套上,踏着厚厚的积雪,沿着冰雪覆盖的卧牛河向下一个捕鱼点走去。
河两岸是一人多高的河堤,寒风摇晃着两岸冻僵的树木,好像有人藏在树林里吹着嗖嗖的口哨。我们在厚厚的积雪里跋涉两里多地,一个个热得解开了羊皮袄,我和二愣子把脑袋顶的孬头皮帽子的帽耳朵挽起来。两岸是漆黑的树林子,还有枯草不停地摇曳,寒风带着雪面子紧贴河面上,像蛇一样扭曲游动,嗖嗖地消失在了远方。而后面的跟随者,贴着地面随后跑来。
下一个捕鱼点,距离我们刚离开的大泡子三四里地。十几个人在没膝盖深的积雪里艰难地跋涉,一口气走出两里多地。前面两条长毛大狗也跑累了,耷拉出红红的舌头,喷着一团团白气,颠颠儿地跑在前面,为身后的主人探路,打探着前面的情况。
甭管我们出去捕鱼,还是返回网房子,黑子、四眼两条狗总跑在最前面开路,一旦发现有不速之客,立刻“汪汪”地叫着向主人们报信。它们不是猎狗,而是两条看家狗。
好狗命不长,孬狗老死家门口!张凤祥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他曾养过两条好狗,可惜这年秋天,两条猎狗都死于一头近千斤的熊掌下,不能陪伴我们到东大泡子打鱼了。每天围着我们前蹿后跳的,只有黑子和四眼。
其实,它们是两条黑狗,不过黑子没有杂毛,浑身像炭一样,渔民才把它叫“黑子”。而四眼的两只眼睛上方,各长有一个小白点,好像它的头上长着四只眼睛,才把它叫“四眼”。
突然,前面两条狗站住了,目不转睛地朝前面注视片刻,随即“汪汪”地叫了两声。眼尖的二愣子随着喊叫起来:“水獭!”
顺着二愣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距离我们二三十米远的雪地里,有两只浑身黝黑的小动物顺着河道向下游跑去,高兴得二愣子再次下达命令:“上,黑子!”
听到主人命令,黑子和四眼立刻蹿了出去。看见二愣子带着两只狗追赶前面的水獭,我们几个年轻人扔掉肩膀扛的冰镩子、铁锹,随后追赶上去。这时只听张凤祥说:“快回来吧,你们还能撵上水獭?”
“你们不想打鱼了?赶紧回来!”王队长也大声地说。
这里的冬天到处都是皑皑白雪,还有苍黑森林两种颜色,甚至连枯草都被覆盖了。出来进去看见的,除了十几张黑红脸庞,再就是趴在窝旁的两只狗,看见我们这些主人才懒懒地摇晃几下尾巴,简直太单调了。突然发现了两只水獭,令几个年轻的打鱼人兴奋不已,哪还有心思打鱼呢?
幾个年轻渔民跟在黑子它们身后,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跑,一边不停地摇旗呐喊:“追呀,四眼,快点追呀!”
“好样的,快点,黑子,再快点,别让它们跑掉啦!”
在我们唆使下,两只看家狗追赶得更欢了,一蹿一蹿地朝前跑去,我们更恨不得一把逮住那两只逃窜的小家伙。
水獭皮毛光滑美丽,绒毛厚密柔软,不会被水浸湿,不仅可以缝制皮帽子,还可以做皮领子,深受人们喜爱,很值钱。此外,听说水獭肝还是一味珍贵药材,同样也能卖上好价钱。但对我们这些打鱼人来说,没人知道獭肝有什么用,珍贵的水獭皮帽子更不舍得扣在自己脑袋上。对我们来说,最实惠的还是孬头皮或狐狸皮帽子。
我和张凤祥、二愣子可不像其他渔民那样戴一顶难看而不保温的狗皮帽子,各自戴一顶孬头皮帽子。提到我们头顶的帽子,真有点委屈张凤祥了。
这年深秋的一个晚上,我们仨人逮住两只孬头,而且都是张凤祥一个人抓住的。结果我和二愣子各戴一顶整皮帽子,而张凤祥却是边角皮子拼的,跟我俩的帽子简直无法相比,难怪二愣子当时不想回村子,原来他在等待这种好事啊!
有几个渔民羡慕不已地说,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也留在网房子陪张凤祥。想不到这次二愣子先发现了两只水獭,随后带着两条狗冲在前面。我那时才十七八岁,正是甭管做什么都不肯服气的年龄,一心想先抓住水獭,也好让张凤祥看看。
年轻人,甭管干什么,都是一股子冲劲,没耐力。在厚厚积雪里才跑几十米,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腿里好像灌满了铅,几乎抬不起来了。身边几个小伙伴也像我一样,累得跑不动了。现在我的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两条狗的身上了。
明水期在卧牛河口撒网时,不止一次看见过一对水獭。只见它们敏捷地蹿上钻下,甚至游到渔船附近,露出黑色小脑袋观望我们。看见我们也在观察它们,翻身扎进水里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河边钻出来,顺着河堤斜坡爬到岸边,钻进树林里不见了,简直是一对水里的精灵。但到陆地上,它们则没本事了。
水獭只有半大狗那么大,外加四条短腿,怎么看都有点儿像只哈巴狗,在厚厚的积雪里跑起来,很快就能被黑子、四眼撵上。要是论起掐架,自然更不是身高力大的狗的对手,从高处扑下去,能把两只小家伙轻易地摁在雪地上。果然不出我的意料,远远地看着两只水獭在厚厚的积雪里艰难地前行,身体东倒西歪,而它们身后的两条狗正快速追赶上来,一点点儿地缩短距离。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黑子、四眼就能逮住仓皇逃窜的两只水獭。现在不用担心两条狗了,而是怕两条狗一旦撵上,一口咬住水獭,尝到血腥味,唤起它们的野性,不仅杀死水獭,还想吃水獭肉,品尝水獭肝,片刻功夫把珍贵的水獭皮撕扯得破烂不堪,变得一文不值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一边加快追赶的脚步,一边眺望前面奔跑的四只动物。黑子、四眼果然不负众望,眼看它们快撵上前面两只仓皇逃窜的水獭,随后一起消失在河床的拐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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