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两千多万知识分子大军中,有一支小小的分队,总共只有八个人,这就是中国科技大学天体物理研究室。它最早只是一个民间小组。一九七二年底开始酝酿,一九七三年初诞生。当时,这个小组的成员,年令最大的不过三十六岁,最小的才二十五岁。象许许多多我国的知识分子一样,他们正直、诚挚、刻苦,聪颖。其中除两位是返校进修的“回炉”生外,其他六位都是解放后十七年里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大学毕业生。他们的名字是:方励之、程福臻、张家铝、尤俊汉、周又元、刘永镇、褚耀泉、程富华。几年来,“四人帮”的淫威恫吓及其设置的种种障碍,阻挡不住这些人前进的步伐。他们在完成繁重的基础理论教学任务的同时,取得了丰硕的科研成果:在国际上第一次用类星体给字宙参量提供了较可靠证据。当方励之、周又元等同志的《有射电子源结构类星体的统计分析1》发表后,英国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自然》杂志发表一篇评论文章说:“戴维森等人的图,并不是这类图中的第一个。在中国期刊《天文学报》上已有一篇文章[17,(1976)134],使用完全不同的光度指标,已经建立了多种射电类星体子集的哈勃图,得到q。=+1.38。”“估计q.值只是方励之等所得到的几个结果之一。许多天体物理学家会发现,他们所得到的当类星体射电子源的线距每增加一百万秒差距时它的光度下降2.3星等这一结论,甚至更为重要。”这位天文学家并没有估计错,因为他是只看了他们对此问题所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就作出如上评论的。继这篇文章之后,方励之他们又写了三篇在同一方面有更新更深进展的论文,他们所揭示的结果,近来已被其它科学家所引用。今年五月,一位意大利天体物理学家对方励之等同志在类星体、致密星及宇宙学等多方面的工作作出很高评价。为此,邀请方励之到罗马大学讲学,并要与方勤之合写天体物理学方面的论著。
此外,研究室的同志在致密星的结构和辐射特征、星系旋臂理论以及宇宙学等几个课题上的研究工作,也获得国内有关单位的好评,其中一些观点和理论,在几次与国外的学术交流活动中,都得到较高的评价。几年来,他们完成并发表的论文近六十篇。由他们撰写的《西方宇宙学评论》、《天体物理中的辐射过程》、《天体物理:学新进展》、《广义相对论》等著作,不久即将问世。
风狂雨猛中诞生
树,表面上看不出它们的纤维素质,经过风雨以及各种各样条件考验之后,是成材还是朽木,就会得到明辨。一定意义上,人也是这样。一个人的素质怎样,品德如何,有无作为,也不是一眼就能看滑。只有经过阶级斗争的风风雨雨,激流恶浪的冲刷考验,才能显示出他的本质。天体物理研究室的同志们正是在和“四人帮”进行激烈的斗争中,表现出他们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一他们为了社会主义祖国的强盛,不屈不挠,项风搏浪,刻苦钻研,敢于攀越无人涉足的高峰。
一九七二年。科技大学教学楼第三层过道改装成的小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别是一番天地。在方励之的床边,几个志同道合的人,怀着十分激动的感情,热烈地讨论着敬爱的周总理关于加强基础理论教学与研究的重要指示;探讨着自然科学理论与生产技术的关系,对科学扼杀者大反所谓“理论风”的险恶用心及其卑劣手法痛加驳斥:
“自然科学理论与生产技术之间明明是互相促进的辩证的发展关系,科学技术如果没有继承和借鉴,就不可能前进;没有交流和综合,就不可能有大的提高,可是有人却硬要否定这种关系。搞科学,而不要基础理论,岂不就是扼杀科学?
"物理上革命性的创造和突破,往往是以理论预见的形式表现出来,然后应用于实际,经受实践的检验。如果没有麦克斯韦尔电礅学的基础理论研究,那里会有今天电和磁的广泛应用,如果没有爱因斯坦相对论等理论研究揭示出人类可以从原子核内部获得巨大能量的可能性,今天的原子能工业的建立是无法想像的。可是,为什么有人却偏偏娶取消基础理论呢?”
“一切反动派才会怏怕和憎恨真理,才会仇恨和反对真实反映客观事物运动规律的自然科学,才在那里摧残科学,迫害科学家,才叫嚣取消理科、取消基础理论!”
……这里,谈论象决了堤的水,激葛奔流。方励之悉心地倾听着,严肃地思考着:“中国社会要不要发展?要发展,我们能这样坐等吗?敬爱的周总理号召我们加强基础理论矸究,反动派却叫嚣取消基础理论,我们怎么办?”
方励之,这位外表文静、内心炽热的人,他有智慧的头脑和坚韧不拔的毅力,还有股子敢于斗争的硬骨头精神。全国解放时,他刚刚进入中学,以后,又以优异成缋考进了北京大学,严格的学习环境为他打下了坚实.的知识基础。他酷爱自己的专业一理论物理,又对历史哲学文学等有着广泛的兴趣。.任何艰难困苦的条件,不论多大的威胁压力,都休想从他手中夺走为社会的发展、祖国的繁荣而紧握着的科学武器。一九六八年“清队”,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关进“牛棚”,在“牛棚”里,他仍全神贯注,看刚译出《气体放电》这本书。走出“牛棚”,他又被遣往淮南煤矿监督劳动。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他仍然紧紧抓住现代理论物理这一领域,顽强地咀嚼、消化,反复地琢磨、思考...。林彪、“四人帮”越是想毁灭科学,断送科学,一切关心民族存亡的有志气的知识分子包括方励之在内,越是坚信不移:反科学者必定短命,必定灭亡!
科学的火焰在方励之的心里猛烈燃烧,任凭什么力量也无法扑灭!林彪覆灭,方励之结束了监督劳动。现在,面对自己的同志和朋友,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火焰一下子迸发出来,他庄严提出“组织起来,利用业余搞科研”的倡议。
方励之的话在张家铝、尤俊汉、邓祖淦。(已调离)等同志的心中引起强烈共鸣:“对,想想国家,想想社会,我们是不能这样毫无作为地混下去!我们要用行动响应总理的号召!”
研究什么课题呢?学识渊博、见解鲜明的方励之最早提出研究理论物理主要分支之一的广义相对论。經过研究、探索,他们又从广义相对论扩展到理论天体物理学。在广泛查寻国内外资料的基础上,他们对天体物理学这门基础学科近十几年的发展情况及国内外的现状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从六十年代后期开始,由于观测手段的迅速发展,这门学科格外活跃,一系列新的天文现象的发现,给天体演化的研究以很大的推动,同时也向现代物理理论提出了许多新课题。对于发展现代物理理论来说,天体物理学是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理论天体物理的发展可能使一些重要的物理领域,如高能物理、核物理、引力论等方面找到重要的突破口。可是,在这些方面,国内却基本上还是空白。因此,他们下定决心,突破这个领域,填补这项空白。
一九七三年初,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内,一个自发的、民间的、小小的研究组就这样诞生了。随后,又有程福臻、褚耀泉、.刘永镇、程富华等同志陆续参加了这支向天体物理科学进军的行列。
一场围剿与反围剿的斗争
科学的道路并不平坦。天体物理研究组在斗争中诞生,又在斗争中成长。
从一九七三年到一九七六年十月,这段不算短暂的日子里,在我们伟大祖国的土地上,群魔乱舞搅得天昏地暗。“双百”方针被那些政治流氓和文痞恣意践踏,那时候,搞基础理论研究就已不合“帮”法,而搞广义相对论或现代字宙学就更是“大逆不道”了。“四人帮”的打手们摆出一付学阀的丑恶咀脸,在他们掌握的宣传工具中,对一些天体物理理论胡批乱砍,说什么“关于天体起源和演化问题,其中的大部分是由谎言和伪科学统治着。”在他们控制的杂志上,根本不顾天文学及物理学的基本常识,竟然整个否定宇宙学这一学科,把它诬蔑为“一朵盛开的却又不结果实的花朵。”同时,徽布了形形色色的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哲学观点,什么“茫茫宇宙,哪有什么统一的解?仰望青空,哪有什么回答?”什么“借问蜉蝣辈,焉知龟鹤年”。他们故意混猾作为自然科学的现代字宙学和哲学上的宇宙观这两个不同的概念,宜称宇宙学只是个“随意驰骋的乐园”,他们把哲学和自然科学对立起来,宣称宇宙学中只能有哲学解,而不能有数学解、物理解。等等。
“茫茫宇宙”果真不能解?“仰望青天”,真的无回答?不,这是反科学的答案。
天体物理研究室的同志们为了用科学的武器给“四人帮”以迎头痛击,他们必须迅速加强自己的战斗实力。他们遍查国内外有关观测资料,校内没有的,千方百计到北京、上海、南京等地借阅,以便广泛、准确地掌握情况、深入探索;为作出类墨体统计分析,他们不厌其烦地查找数万个数据;投有电子计算机,就用计算尺计算上百个回归方程,同时,他们还坚持完成各自的进修计划,练好基本功。……分分秒秒,对研究室的同志们都是珍贵的,电视电影他们赝不得看;睡眠时间压缩到最低限度,有的同志小孩无人照管,夜晚就边播摇篮边在台式计算机上工作。教学楼四层一间十六平米大小的房子,是他们的研究室。每当大家聚集在一;起,进行学术活动的时候,尽管外面黑云压顶,在这里,却总是充满着探讨、进取、信心、欢乐的气氛。在这儿,马列主义的哲学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共产党员程福臻同志组织大家学习了《自然辩证法》、《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矛盾论》、《实践论》等光辉著作。在这儿,学术思想可以自由交流,谁怎样想就怎样说;研究课题提出后,谁愿意做那个就选那个;迁到难点、难题,就共同探讨、辩论、解决。追求真理是大家的共同目标,资产阶级学者那种相互轻视、戒备,彼此勾心斗角的腐朽气味一扫而光。在这个集体中,方励之是大家公认的带头人。他总是把自已通过阅读大量国内外资料而掌握到的关于天体物理学的新动态、新进展,详尽地向同志们作介绍,他综合研究、深入思考,善于从各种角度提出科研课题。此外,还经常就某一方面系统地向大家作学术报告。这种无私的美德,同样也反映在其他同志身上。年令最小、进入这个研究室也最晚的程富华,是方励之等同志的学生。老同志们对他爱护、支持、培养,为他创造各种锻炼提高的机会和条件。最初的时候,周又元同志几乎把着手教他查看文献,耐心地引导他在科学的道路上前进。
就象千千万万原子释放出光子时,这些原子组成的物质就会发光一样,一个那怕是小小的集体,当每个人都自觉地发挥出各自的才能,相互启迪,相互砥砺,这个集体所创遣的成果,也会发光。这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这个集体所发挥出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强,经受了一次又一次严峻的考验。
正当“四人帮”的打手们伺机批判宇宙学的时候,勇敢的方励之却提出宇宙学是一门科学,应该探索。并发表了一篇题为“标量一张场方程中含物质和星体辐射的宇宙解”的学术论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还了得!当“四人帮”的打手们正断言黑洞学说是唯心主义时,方励之又在一九七三年的南京全国天体物理讨论会上宣读了他们研究黑洞的论文,并从观测角度提出了寻求黑洞的可能性。这怎么能允许?帮学阀们气急败坏,于是,在他们控制的刊物上,不指名地批判了方励之,还扬言要进一步升级。
风声一阵紧似一阵。风声传到了科技大学。当时一个负责人找到程福臻说:上海有人对方励之的文章进行批判,你们是否考虑也写点批判文章。程福臻回答道:“我认为黑洞、宇宙解是个学术问题,应该探讨。它的正确与否,有待于观测资料检验。对方励之的文章,室内无法组织批判。”
面对“四人帮”的巨大压力,方励之和他的战友们不仅无所畏惧,而且对他们霸道的、荒谬的观点再次给以反击。经过全室同志认真讨论,先后写出五篇文章,旗帜鲜明地阐述了他们对宇宙的看法。而且,由方励之执笔定稿又写成一篇题为《河外天体红移是可以认识的》的论文,针锋相对地驳斥了“四人帮”御用学者的唯心主义谬论。当时,人们清楚地意识到这场斗争可能招来的横祸,室内同志为了不让方励之一个人承担风险,于是,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大伙围着这篇文章,每个人都庄重地亲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以示他们并肩战斗到底的决心。
论文发出之前,程福臻找到当时的党委常委、革委会副主任钱志道同志。还在这个组自发进行活动的初期,钱志道同志就默默地注视和关心着它的成长。其时,校内对研究组的看法也不统一,存在着斗争。刘达同志和钱志道同志对方励之等同志给予了坚决支持和热情关怀,想方设法给这个研究组创造合法的有利条件,一九七四年,校领导正式批准了这个组织。当钱志道同志看完送來的论文后,尽管很清楚文章所涉及的复杂背景,但他还是明确表示:“我看是可以的。不同观点可以百家争鸣,不要怕。符合唯物辩证法观点的,要敢于坚特!”钱志道同志的支持,使全室同志信心倍增。一九七五年,有关刊物在发表方励之等人论文的同时,又特别以李柯(“四人帮”的理科大批判组的化名)的名义发表了一篇批判文章,题目叫《“红移”现象说明了什么?——再评“大灼炸宇宙学”》,为醒目,用大字标题摆在方励之等人文章的前面。并在编者按里抛出什么“涉及天体物理学研究中的宇宙观和方法论问题”的帽子,妄图煽动更多的人参加“围剿”。然而,机关算尽,却无人跟随。
帮学阀们气势汹汹,又炮制出一篇奇文,居然把科大天体物理组升级为“白旗”。可惜好景不长,文章还未来得及出笼,“四人帮”就垮台了。
云开雾散。天体物理研究室的同志们和全国人民一道,欢庆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迎来了科学的春天。
在新的长征路上
迎来了科学的春天,同时也迎来了教育的春天。新时期的总任务要求我们的高等院校,既要办成教育的中心,也要办成科研的中心。既出成果,又出人才。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出贡献。天体物理研究室的同志们既是科研工作者,又是担任理论物理教学任务的教育工作者。他们通过实践把教学和科研辩证地统一起来。
先后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的方励之、周又元、尤俊汉,至今还常常提起他们的母校,感激他们的老师。夸耀当年的老师如何用心,血浇灌他们的知识之树。毕业后,他们接过老师手中的接力棒,也挑起了基础课教学任务的重担。教学要求思维清晰.条理分明、概念准确,使他们在思维方法上经受了反复的锤炼;课程的多次变化,反倒为他们获得较为广泛的物理知识创造了条件。方励之等四位同志在普通物理的力学、电学、光学、原子理论以及理论物理的理论力学、热力学、统计物理、电动力学、量子力学等课程中,都分别担任过教学任务,其中包括实验室工作。从而打下了深厚的物理基础。他们说,别看教这些课“普通”,但对以后进行科学研究却很起作用。他们今天在科研上取得的成果,是和完成这些课程的教学任务分不开的。
基础课教学为科研提供了有利条件,那么,科研能否推动教学、有利于提高教学质量呢?回答也是肯定的。
他们认为,讲课、编教材等教学工作,不应停留在一个水平上,而应以原有的水平为起点,随着科学的发展而发展,不断增添新内容,补充新事例,使学生在同样的时间里学习和掌握更多、更新的现代科学知识。要达到这一要求,“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不行的。从未脱离过教学工作的天体物理研究室的同志们,对于这一点有着很深的体会。他们把搞科研前后的教学工作作了比较,未搞科研而进行教学,往往易有“匠气”,不可能给学生以深刻的阐述,广阔的视野。现在,结合科研进行教学,立足点高了,认识和理解深刻了,“能深入方能浅出”。讲力学,讲引力,讲理论物理,既可以列举天体物理研究中的实例加以说明,还可把现代科学最新成果介绍给学生。方励之说:原来教大学一年级,顶多提一下“相对论”这个词,到三年级才讲相对论的基本概念;现在不同了,由于我们自己搞了科研,知道得比较深入,因此,对一年级的同学就较全面地讲了相对论的基本概念,而且讲得具体形象,深入浅出,学生也能欣然接受。高明的老师羸得了学生的喜爱和尊重。同学们尤其爱听方励之的讲课。比较一致的反映是:方老师讲课内容多、知识深、讲得活、听得懺。
没见过黑暗,不理解光明。经受过狂风暴雨袭击的人.更懂得珍惜风和日丽的今天。今天,他們得到了党和人民的关怀和激励,一九七八年春的全国科学大会上,这支向天体物理科学进军的小分队,被评为先进集体,之后,他们之中的方励之被越级提升为教授,张家铝、尤俊汉被越级提升为副教授。今天,天体物理研究室的同志们正如开足了马力的火车头,在新的长征路上,呼啸着一往直前。
推荐访问: 小分队 一支 天体 进军 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