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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龙九天飞将军

时间:2022-03-19 08:53:06 来源:网友投稿

2006年12月29日,随着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一则消息的播出,我国新型战机歼-10终于揭开神秘面纱。新闻尚未看完,激动难抑的笔者立即拨通了歼-10首席试飞员雷强的手机。2005年夏秋之交,笔者曾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他进行过专访。手机听筒里面一片嘈杂,雷强话里充满兴奋——他正和战友开怀畅饮:“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我们的战机在世界亮相了!”二十年磨一剑。在雷强己近“知天命”的年纪,他倾注半生心血、精心哺育试飞的歼-10“猛龙”战机终于走进人们的视线。而正是他,第一个将歼-10飞出地平线,使我国航空工业跃上新高度!

在人民空军的鹰阵里,雷强是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参与完成100多个重大科研试飞项目,取得40多项科研成果,填补了我国战斗机试飞史上多项空白;他是全军三角翼飞机、K-8教练机尾旋的首席试飞员和教员,带教过20多个国家近200名飞行员;他驾驶过苏-27、苏-30、F-16等12个机种34个机型,经他试飞出厂的飞机可以装备6个航空兵团;他遭遇各类重大空中特情上百起,仅发动机空中意外停车就达40多次,次次化险为夷,挽救国家财产几十亿元……

走上试飞之路

雷强是幸运的。伴随着飞机的轰鸣声,他呱呱落地。后来,这种轰鸣声在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消失过。父亲是抗美援朝的飞行员,雷强刚记事时,常看到父亲身着飞行服,脚蹬飞行靴,腰里别着手枪,特神气。从此,他萌生了一种愿望:长大后当一名飞行员,像父亲一样开着飞机打鬼子!

高中毕业那年,空军招飞。体检的前一天晚上,雷强因迷恋一本小说,熬了个通宵,第二天视力骤降,第一关被淘汰。带着无限懊恼,雷强下乡了。繁重的体力劳动给了他强健的体魄和坚韧的毅力。过了一年,空军招飞范围扩大到知青。这一次,雷强抓住了命运的手,光荣招飞入伍。在航校,雷强的飞行天分逐渐显露出来。飞完初教机,团里就想留他当教员,他觉得只有飞歼击机才过瘾。飞完高教机,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选中了他。此时,南疆战火更浓,一股莫名的冲动撞击着他年轻的心:作为军人,就应该到战火中接受洗礼!但按计划,他这一批毕业学员要全部分到北方部队。他找到时任空军第二航空学校校长的父亲。父亲沉思良久,说:“你去吧。”就这样,雷强成了同期学员中唯一分配到前线作战部队的人。此后几年,雷强把空军规定的全部科目提前飞完,达到“四种气象”作战水平,并参加了拦截一架投诚飞机和入侵我国领空敌机的战斗。

1982年,“试飞英雄”王昂、滑俊的英雄事迹在大江南北广为传诵。“试飞员”这个字眼把雷强的双眼灼得闪闪发亮。驾驶最新型飞机,挑战未知领域,这不正是自己一直追逐的那个梦吗?然而,怎样成为试飞员?他无法得知,也无人作答。那段时间,雷强把内心的躁动和郁闷“发泄”到飞机上,在飞行上用功,不久成为全师响当当的全天候飞行员。战友跟他开玩笑:“你飞到这个地步,还能飞出什么‘花’来?”雷强说:“假如让我当试飞员,说不定行。”

机遇似乎特别垂青这个24岁的小伙。1983年,航空工业部和空军联合选拔试飞员。师领导留了点“私心”,第一次没有报他。但首批推荐的飞行员被全部淘汰,考核组杀了个“回马枪”,直接找到雷强。恰巧,空军司令部要一名飞行训练参谋,也看上雷强。师领导告诉他,空军要求各建制团配备一名30岁以下的领导干部,如果不走,就是首选。站在人生三叉路口,他不知该如何选择。父亲得知后定夺:“留在团里。”可试飞员入选名单已经报到空军。于是,父亲找到空军政委高厚良。高政委放下电话,来到司令员张廷发的办公室。拿着试飞员入选名单,张司令员用笔在雷强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他的父亲是搞飞行的,一家出了4个飞行员,我知道这小子飞得不错,他最适合干试飞。除了他,换谁都行。”

就这样,雷强走进试飞员行列,开始了他叱诧蓝天的英雄之路。

与死神共舞

试飞,就是在与死神的较量中获得飞机的极限数据,当然,最主要的是为飞机定型出厂提供权威依据。一次,雷强跟随大队长参加武器加载试验,发射导弹时,4名老试飞员全部发生空中停车。面对这种情况,在现场指导的外方专家摇了摇头:“你们的飞机太轻,挂载不了这种武器。”年轻气盛的雷强提出试一试。飞机爬升到指定高度,雷强调整好飞机状态,摁下发射按钮。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雷强随即驾机转身脱离,发动机并没有停车,他乐开了花。没想到一落地,原本以为会得到几句表扬,不想专家说:“打的不咋样。”郁闷之下,雷强接过飞行纪录轨迹图纸,只见上面是一条不规则的波浪线,远没有达到平飞发射的要求。

一名优秀飞行员,却成了不合格的试飞员,这让雷强看到自身存在的差距。打那以后,只要和飞机有关的,雷强就认真去学;只要和试飞有联系的,就认真钻研;只要不懂的,就想方设法弄明白。没几年的功夫,飞机上所有零部件在什么位置,有什么作用,问不倒他;试飞方面的问题,难不住他;一些高难科目别人飞不了,他也能飞。

一次,某型歼击机试飞极限值。连续16个起落下来,没有试飞员能达到要求。厂方急了:一个架次就要耗费15万,照这样下去,再大的家当也折腾不起啊。轮到雷强,但见他从容跨入战机,驾机直冲云霄,仅用一个起落,就飞出了全部数据,引来一片惊叹。从此,厂方决定,最难的科目都留给雷强。有人认定雷强是个飞行天才。其实,在笔者采访中,感受最深切的,还是一位伟人说的那句话:天才不过是99%的汗水加1%的灵感。雷强从走进试飞大队那天起,就没有节假日概念,业余时间全部用在学习和试飞有关的内容上。为了熟悉飞行地标,他将半个球场大的飞行地图铺在操场上,一连数天都头顶烈日,趴在上面仔细摘录背记。一次例行飞行,天气突变,机场上空乌云笼罩,指挥员要求飞机立即返场。数架战机像低空盘旋的燕子,就是找不到归巢。望着头顶呼啸的战鹰,大家手心沁出了一把汗。按理,飞机油量最少的优先落地。4架战机中,雷强的油量不足战友们一半。考虑到战友的安全,他选择最后一个落地,把机会留给其他战友。轮到他雷强着陆时,只见他一个非常漂亮的接地动作,飞机轻盈地停在跑道正中央。此时,飞机的油量已所剩无几。

对他的飞行技术,就连被胡锦涛总书记称赞为“飞行技术双过硬”、被我国新闻媒体广泛宣传的某试飞团副团长李中华,都会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雷强飞低空盘旋,就像空中散步。从这位老大哥身上,我知道什么叫艺无止境!但雷强并没有陶醉在赞许声中。他知道,试飞生涯路漫漫,只有不断攀登和超越,才能领略到山巅最美的春光。

三角翼飞机失速尾旋,是世界试飞领域公认的“死亡禁地”。失速尾旋是当机翼攻角增大到一定的程度,机翼上表面气流分离,导致升力减小,从而使飞机在空中失去速度。失速的飞机绕垂直轴旋转,呈螺旋状加速度下坠,飞行员如果不能采取正确方法操纵,很难逃脱这个“死亡陷阱”。 在失速尾旋项目的试飞中,仅美国和俄罗斯就损失过几十架飞机,数十名试飞员为此付出了宝贵的生命,我国也多次发生因失速尾旋而导致的重大飞行事故。90年代以前,由于我国从来没有人尝试涉足这片“禁地”,这一检验飞机极限性能最有效手段的特大风险科目始终处于“空白”状态,所有新机种定型出厂时,不得不留下这个“尾巴”,严重制约着我国航空工业发展和部队战斗力水平。

为追逐世界航空工业的发展的步伐,1993年,雷强和另外一名试飞员作为我国首次选派的试飞员,被派往某国际试飞员学院学飞三角翼失速尾旋。刚进校门,外方试飞教官问:“你是干什么的?”雷强认真回答:“试飞员。”对方当即笑了:“中国有试飞员吗?你们的飞机都是仿制的,要试飞员干什么?”看到教官傲慢的表情,雷强肺都气炸了,但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就暗暗憋足了一股劲。带飞前,按惯例,国际试飞学院院长召见他们,一见面就问雷强:“你怕不怕死?”雷强回答:“人都有怕死的一面,但要看干什么。比如这次我来学飞尾旋,就不怕。”

国际试飞员通用标准有5个级别,只有顶级试飞员才能飞失速尾旋这个高风险科目,并且要经过非常严格系统的培训。雷强学完了规定的所有课程,在飞完米格-21正尾旋、倒飞尾旋100多次后,他发现教科书上规定的负尾旋不能超过3圈,并不是极限值,还可以增加到4圈。在经过一番论证和思考后,他向试飞教官提出这个问题,并恳请试一试。望着这个并不起眼的中国小个子军人,试飞教官愕然了。这是一个连国际资深试飞员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他冒这个险岂不是自寻绝路?所以,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但倔强的雷强不甘罢休,拿出自己的论证分析几次找到试飞教官,终于将他说服。经请示,学院院长破例特许让他试试,也想借机调教他一回。

按该国的规定,雷强留下一纸“生死状”后,在试飞教官的陪同下跨入座舱,驾机直冲万米高空。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后,飞机速度降下来,开始缓慢下沉,俄顷便进入加速滚转。发动机发出刺耳的怪叫,随着滚转速度加剧,转速表骤然降到零,发动机停车!此时,飞机以4秒钟一圈,一圈600米的速度螺旋下坠,雷强闯进了“鬼门关”。他默数着:1圈,2圈,3圈……,飞机像陀螺一样越转越快,教官大惊失色:“雷,危险,改出、改出!”。雷强似乎没听见,操纵着飞机直至进入4圈,才改出“倒飞”状态。一个破天荒的记录被中国军人打破!但雷强并不满足,决心向更高的领域冲击,还掌握了外方教官不肯带教、国外试飞员不敢飞的小速度斤斗、跃升侧转等一系列高难科目。结业前,国际试飞员学院院长为雷强颁发了国际试飞员资格证书,伸出大拇指说:“雷,你能把飞机飞得跟玩具一样,太棒了,中国试飞员是一流的。”

后来,雷强成了该国试飞学院的“座上客”,多次驾驶苏-27和苏-30等先进战机。他把苏-27失速尾旋、尾冲飞了172次,并打破了教科书上的“禁令”:将规定的不能超过4圈的失速尾旋飞到了6圈。就连世界公认的高难度“眼镜蛇机动”,他都一连飞了44遍,率先成为我国深谙这个“秘诀”的试飞员。

挑战飞行极限

1993年的一天,雷强驾驶某新型战机改装试飞,刚爬到万米高空,发动机突然停车!失去动力的飞机像铅块一样以每秒30~40米的速度下坠,翼下是海拔5000米的茫茫雪山。如果启动不成功,两三分钟后飞机就会被群山吞噬;即使跳伞,生还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雷强控制好飞机状态,重新启动按钮。随着轰鸣声渐起,发动机开车!雷强丝毫不敢大意,将油门收到最小,平稳滑出山区,有惊无险地落到跑道上。专家组立即对发动机进行检查,结论是没有任何问题。雷强断定:“发动机肯定有故障。”总设计师说:“我拿脑袋担保,你上天后肯定不会停车。”雷强无奈,只好再冒一次风险,让故障现象重现。这次,雷强多了个心眼,没有往山区飞。发动机爬升到一定高度,又一次停车!发动机拉回工厂试验,进行一些技术改动后,总设计师又找到雷强,满有把握地说:“我拿脑袋担保,这次绝对不会再停车。”其实,雷强清楚,如果打退堂鼓,这个机型将永远无法出厂,受损的将是部队战斗力。飞机刚到1.5倍音速,又是“嘭嘭”两声巨响,发动机骤然停车。这回飞机可不像前两次那么温顺,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疯牛,左突右奔、横冲直撞、抛上抛下。雷强双手紧握驾驶杆,用力蹬舵,身体随飞机颠簸剧烈颤动,经过数秒种的奋力搏击,才把它降服。落地后,他发现飞行头盔上的漆蹭满了座舱两侧,后背上磨出了一道道血痕。厂家确认故障后很快查明原因,为该型战机装备部队扫除了“拦路虎”。

空军一位首长得知后,开玩笑说:“雷强,你可是连阎王爷也不要的人啊。”的确,在22年的试飞生涯里,雷强遇到各种空中重大险情上百起,仅空中发动机意外停车就40多次。每个特情的背后,都有一个惊心动魄的壮举。我们无法翔实记录每一次特情,只能截取其中的几个片断:

1995年6月,雷强驾驶某歼击机高空试飞。他打开加力,飞机呼啸着直冲15000米高空。突然,雷强感到飞机推力下降,眼睛迅速扫了一下燃油表,发现燃油消耗很快。“不好,飞机漏油!”雷强马上做出判断。他急忙关掉加力,驾机将机头对准机场,以最短时间返航。几分钟后,飞机拖着一缕黑烟呼啸而来。落地时,后机身已经被严重烧变形,如果不是处理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2003年11月,雷强试飞某新型战机,攻角和过载传感器同时发生故障。这种靠计算机工作的电传飞机一旦出现“死机”,数据无法读取、飞行状态无法掌握,根本无法操纵。听到指挥员连续发出的跳伞命令,雷强并不甘心:如果真跳伞,飞机摔掉了不说,故障也无法搞清楚。一定要拣个明白!他尽量保持飞行高度,在一系列操纵无效后,拿出最后一招,将飞机转入备份状态。真是艺高人胆大!熟悉这种战机的人都清楚,备份做得极其简单,甚至之前都没有进行过地面模拟试飞。无疑,这是步险棋。但雷强就是雷强,他驾驶这匹难驯烈马,竟然一次落地成功。设计人员说:“你的胆真大,在航空试飞史上,还没有哪个人敢飞这种故障的电传飞机!”

2004年,雷强带教一名试飞员飞大马赫数。飞机油量告警时,前舱试飞员并没有觉察到,一个劲地加力往前飞。雷强大喊:“关加力、关加力!”结果无线电中断,前舱丝毫没有反应。雷强一边使劲拍打油门手柄,一边不停地晃动驾驶杆,前舱试飞员依然没有反应。情急之下,雷强迅速切断前后舱联动卡,发动机骤然停车。他立即重新启动,转为自己驾驶,然后取最佳距离着陆。落地后,飞机油量仅剩100多升。如果继续加力飞行,用不了30秒,这架国产唯一的新型双座科研“种机”将化为灰烬。

100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雷强看来只是家常便饭,不足挂齿。那年,在笔者对他进行采访的前几天,雷强驾驶“枭龙”完成试飞科目。接地时,飞机的前轮突然飞了出去,跑出300多米远。这种情况下,如果稍微控制不好,飞机就会栽个大跟头。好一个雷强,但见他轻带油门,将机头微微抬起,将重心移到后轮上。直至飞机基本丧失速度,他才稳稳地停到跑道上。而这个险情,他却对笔者只字未提。航空工业部门的专家告诉我们,雷强每次处理重大特情,总是能把握得恰如其分、几近完美。他不仅能飞出飞机的性能品质,还能带回第一手珍贵数据,帮助设计人员向前迈进一大步。从这一点上说,他不仅是试飞员,还是一名优秀的工程师。

九天驭龙

那年草长莺飞的一个日子,是雷强有生以来最铭心刻骨的一次特殊飞行。作为首席试飞小组的首飞试飞员,他要将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一架国产现代化新型战机——歼-10飞上蓝天。这惊天一飞,在我国航空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将掀开我国航空工业崭新篇章!

从80年代初立项到科研样机的诞生,十几年时间,全国数百家科研院所为它集智攻关、通力协作,数以万计的科研人员为它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多少黑发人熬成白发人,多少人甘当幕后英雄,历经艰辛、终成此景!这是一架“脱胎换骨”的新型电传战机,从设计思想到技战性能,都有别于以往任何一架传统机械战机。90年代初,试飞小组刚开始接触歼-10时,对教员讲述的有关内容,雷强他们如闻天书:这种飞行理念,根本没法接受,这样的飞机,根本没法飞!是啊,那个时候,计算机在中国还属凤毛麟角,而这种飞机,却就是利用计算机来工作的。对已经习惯“一杆两舵”的他们,这种战机太现代了!

歼-10是我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三代战机,属于静不稳定飞机。有人形象比喻,静不稳定飞机好比碗里的一粒钢珠,只有通过特殊的方式,才能将它稳定下来。而这种中介,就是计算机。一旦计算机不工作,飞机就像空中飘零的树叶,人为无法操纵。国外首飞电传飞机,通行的做法是加载重量,使其变成传统的静稳定飞机,待试飞员完全熟练后再改回来。据了解,即使这样,在科研试飞中,国外所有电传飞机都发生过坠毁事故。直接试飞静不稳定飞机,在世界航空史上绝无仅有。况且,国外研制生产先进战机,采用新品率通常只有百分之二三十,而这架新型战机承载着比之高得多的高新技术。直接试飞新品率这么高的飞机,世界上也没有先例。起先,设计人员也想按国际惯例,给飞机加装配重。总设计师征求意见时,雷强说:“我个人安危算不了什么,但如果改成静稳定飞机,还得重新设计,周期至少半年。我们没有必要跟在人家后头,事事学他们,也等不起。”正是雷强的这句话,使歼-10成为世界上首飞时直上电传系统的一个特例!

试飞前,雷强已经记不清在模拟器上练习了多少遍,在地面滑跑就有数百次。有一次,在滑跑时,虽然按规定不能将飞机拉起来,但雷强实在按捺不住,就轻轻拉杆,收小油门,感觉机头上扬,前轮离地,又赶紧将前轮落到地面。但即使这样,它到底能不能飞起来,谁心里依然都没有底。

这天,400多名国家部委、航空工业部门以及军队领导,上千名参与研制的科研人员,将整个机场指挥中心和塔台挤得满满的。从上午9点一直等到下午16点,气候条件才勉强达到首飞要求。指挥员把雷强拉到一边,问:“雷子,能不能飞?”历经上百次重大险情,一路从“雷阵”里走出来的雷强,这一次似乎有些迟疑。他望了望外面,说:“天气不算差,还是飞吧。”指挥员接着问:“你确实有把握吗?”面对这急切的追问,雷强沉默了。他能读懂同行这话里所包含的意思。别说他雷强,就是对战机最熟悉的设计师、制造者,都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但雷强明白,从最初挑选的24人试飞小组成员,到后来经过层层考核组成的9人首批试飞小组,再确定5人首席试飞,直到今天确定由自己首飞,多少天的苦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多少次的付出,不就是为了这一飞?他感到自己已经无从选择,就坚定地说:“飞!”

从塔台到新型战机的距离有200多米,在无数双期待的目光中,雷强身穿特制的桔红色抗荷衣,昂首走向战机。注视着傲然挺立的战机,熟悉而又陌生、亲近而又疏远,雷强顿时感到热血奔涌。陪同他的大队政委,看到雷强满脸通红,像喝多了酒一样,就关切地问:“要不要量量血压?”雷强摆了摆手,他知道,如果量血压,他肯定不合格。他能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心跳,他的手心已经渗出涔涔汗水!政委一把抓过他的手,好家伙,这位平时处变不惊的试飞枭雄,此时脉搏竟然跳到150!他太了解这个“老搭档”了,见雷强没有说什么,就默默地扶他走上悬梯。雷强跨进座舱坐定,一扭头,发现送行的试飞局局长脸上挂满了泪水。从事试飞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惊心动魄的时刻,他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在他飞行前掉泪。顿时,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在心中激荡。

关闭座舱盖,雷强纷乱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狂跳的心也变得非常镇定,一个念头顿生:“今天,就是缺胳膊断腿,我雷强也一定要把飞机给弄回来!”点火、滑出、加速、拉杆,飞机在快速滑跑中昂起头来,在大家心快提到嗓子眼的关注目光里,呼啸着冲向蓝天。朵朵白云上,雷强有条不紊地做着各种试验动作。战机像一匹驯服的马,根据指令灵活地翻飞。“真是一匹好马!”得心应手的操作、优异的机动性能,让雷强忍不住发出赞叹。20分钟后,按预先设定时间,首飞结束返航。但雷强看看油量较多,就请示再飞一圈。地面指挥员答应了。4圈之后,雷强驾机一个灵巧的下滑,宛若翩然起舞的芭蕾演员,收起舞姿,轻盈地落在了跑道正中央。一次划时代的首飞圆满地划上了句号。顿时,人们欢呼雀跃,激动地相互拥抱着、捶打着,任凭喜悦的泪水纵横。航空工业部副部长王昂跑过来,一把搂住雷强,动情地说:“我看了那么多次首飞,你是最棒的。”

此后几年,在歼-10定型前,雷强试飞近400架次,占整个新型战机的1/4,创造了科研试飞的超载落地、航电系统全国产化等十项记录,飞出了新型战机的优越性能和品质,还成功处置空中断电、发动机叶片打坏、环控系统故障等数十起重大特情,为新型战机早日装备部队扫除了一个个“拦路虎”。

对于我国另一种新型战机“枭龙”,雷强也曾多次试飞。他告诉笔者,“枭龙”其实除了机型略小之外,航电系统、机动性能等也都非常出色。“如果让我来说,我觉得它可以列为准三代机。”他对“枭龙”竖起大拇指。

雷行千里终无悔

2005年6月,雷强已满48岁,到了歼击机试飞员的最高飞行年限。一些精明的航空公司老板找上门来,许以重金,请他出山。亲朋好友劝他:“你的前半辈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现在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雷强不屑一顾,一纸报告递上去,空军很快特许他飞到50岁。有人说,雷强当兵30年,现在还是个大队长。如果到民航,不用担多大风险,一个月轻松2万,还有车有房。雷强也有一笔账:普通飞行员是用黄金堆出来的,试飞员就是用宝石垒成的,顶级试飞员则是用钻石铸就的。如果只算个人账,不算国家账;只算经济账,不算政治账,这账越算越糊涂,越算越不平衡。

广厦千间,七尺而眠;金钱万贯,一日三餐。雷强,这个在蓝天上驰骋了20多年的血性汉子,心地像蓝天一样明净,心胸像海洋一样宽阔。面对他人的不解,雷强说:“如果我想当官,我就不干试飞;如果想去挣钱,我早到民航了,只要我还能干试飞,我别无所求,决不后悔!”前些年,雷强的姐夫、妹夫相继转业到了民航系统。一次相聚,他们对雷强说:“看你拿钱不多,飞得还挺带劲。凭你的本事,到民航用什么都不用愁。”雷强笑了笑:“你们干的是工作,我干的是事业;工作只是个人谋生存,事业却是为国家谋发展。搞试飞一分钱不给,我也干!”国外一些试飞员同行,得知雷强首飞歼-10,直竖大拇指;又听说他还在试飞歼-10,就说他“傻”。在国外,首飞一种新型战机,对一个试飞员来说,一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并且,他们通行的做法是,首飞完了这种型号的战机,就基本上就不会再试飞这种战机的其他性能。雷强说:“只要干我想干的事业,能为国家做点事,这样的傻子我愿意做!”

雷强爱飞行爱得痴迷、爱得浓烈。走进他的办公室,仿佛走进飞机世界——由他亲手设计制作的各种飞机模型,错落有致地摆放在茶几、书架和墙壁上;数百本飞行理论专著,被他翻了个遍,上面满是眉批注解;光他写下的读书笔记和飞行心得,就有近二十多本近60万字,摘录剪贴的航空资料多达数百万字。一幅幅与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合影悬挂在醒目的位置,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1999年,军委一名领导专程赶往成飞集团公司,兴致勃勃地参观我国自主研制的新型战机。他爬上悬梯,俯身贴近,将胳膊轻轻地搁在雷强肩头,对他说:“你是空军功勋飞行员,在歼-10上是权威,你给我说说,我听你的。”雷强向他介绍了歼-10战机的性能和各种战技指标。这名军委领导听了,高兴地说,《封神演义》中有种“撒手锏”很厉害,可以喷出火舌,而这家伙一次就能喷出十几条,比它厉害多了。本来安排3分钟的参观,不知不觉过了20多分钟。临走时,这名军委领导感慨地说:二十年磨一剑,我们要无声无息、悄悄密密地放它一个大原子弹!是啊,为了这颗“原子弹”,雷强一直保持低调行事,多年来一直甘愿做一名幕后英雄。

被中央电视台评为2004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梁万俊,是雷强的副手,人们惊羡英雄“惊天一落”的壮举时,雷强悄然隐身幕后。那一天,雷强担任副指挥员。特情发生时,他考虑这种飞机只有他飞过模拟迫降,就一把抢过指挥话筒,及时准确地下达了一连串口令,指挥梁万俊成功落地,创造了世界航空史上高速歼击机无动力空滑迫降本场的范例。事后,有人问雷强:按规定可以跳伞,你为何不让跳?万一飞机回不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雷强说:我认为,飞行员呆在座舱里最安全。一架科研飞机价值上亿元,那可是几代科研人员的无数心血和智慧。摔了,影响的是我国航空工业前进的步伐和部队战斗力!干了试飞,我死都不怕,还怕承担这个责任?

弄潮儿勇向潮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采访结束时,我们向这位叱咤蓝天,勇趟雷阵的勇士打探:“此生最自豪和最遗憾的是什么?”他沉吟片刻:“我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培养,亲身参与了我国第三代新型战机歼-10的设计、研制、定型和试飞任务,并亲手将它送到部队。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我的飞行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岁月不饶人。装备催人急啊,我多想再飞50年!”

(编辑/弓鸣摄影/刘泉 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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