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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拉弗的翅膀

时间:2022-05-11 19:45:02 来源:网友投稿

盛夏,旷野里的草木都会疯长得厉害。有一种喜欢蹿长秧子的草,甚至能在这种炎热多雨的季节里,恣意生长着,把躯体向它们喜欢的任一方向,蔓延出一两米的长度。司马站在两个警察身后,傻头傻脑地盯着前方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它们的名字。他房屋后面这个小花园里,花木却不是那么茂盛。非但不热闹,看上去,还给人几分冷清的萧条感。

他们旁边是一丛杂乱的月季花,稀稀疏疏几个花头,花瓣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在另外两个警察挥动铁锹之前,司马一直盯着这些月季花,强迫自己反复地想:花瓣上的水珠是露水呢,还是夜里下了场雨,他没有觉察到?就像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留意到,小花园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丛月季花。他低头瞅眼脚下,地面异常干燥,丝毫没有夜晚里落过雨水的痕迹。

“挖到了?”两个警察一齐惊呼,又一起扭头看着司马,用眼神逼问他,现在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我没有杀人。”司马往前探着脑袋瞅瞅,口气仍然保持着先前的生硬,“我再重申一遍,你们就算挖出了什么人,也不代表这个人就是我杀的。”

“我们会有证据让你改口。”

左边那个警察幸灾乐祸地看着司马,侧过身去扬扬手,招呼着等候在旁边的一名女法医,让她过去验尸。然后,两个警察就谈论起了女法医的丈夫,一位刑侦痕迹专家,仅凭着案发现场两个伪装后的拖鞋印,就破了一桩轰动全国的杀人要案……

“从死者头部的创伤看,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多次后毙命。内脏已经出现腐烂,死亡时间大约三天零十二小时……”女法医勘验完那具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尸体,扯下胶皮手套,掏出个小瓶子浑身上下喷洒一遍,才一脸冷漠地走过来,向叫她过去验尸的那个警察汇报着。

司马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死者,更准确点说,是一堆正在腐烂着、发出臭味的物体,思索着三天前自己都在干什么。在女法医朝死者走过去之前,他就已经从形体上辨认出了那个人——他们挖出来的,的确是他的房东老万。即便他被人杀死,埋进了泥土里,又被人从泥土里挖出来,浑身散发著腐烂后的臭气躺在那里,司马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为了催他交房租,这个身材高大、头发稀疏的家伙,每月都要来敲几次门,要不就是将一张张催缴房费的纸条子,乱蓬蓬的络腮胡子那样,贴满他的房门。司马一直都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患有某类强迫症,如果不是这样,一个精神稍微正常点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房客交上房租的第二天,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催缴,一张一张地,往他门上贴五花八门的条子,提醒他别忘了预备下个月的房费。“真想杀了他。”有段日子,司马每天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前看着门板上的纸条,心里就会抑制不住地,冒出这个恶毒的念头来。

“看来,是有人替我把他杀了。”司马小声嘟哝着,从那个厌恶的死人身上移开眼睛。

“再问你一遍,老老实实地回答,人是不是你杀的?”左手那个警察朝司马跟前走两步,眼睛逼视着,目光像两道闪电那样尖锐地刺着他。

“你就是再问一千遍,一万遍,千千万万遍,老子也没杀人。”司马回答完警察,忽然有些惶惑起来,疑惑着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真的有人把那个十恶不赦的房东给干掉了。杀掉他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李大木?

“能不能说一下,胳膊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什么伤?”司马低头扫眼胳膊上的创口,朝伤口位置指了指,“你说这里?骑在鲸鱼背上摔的。”他很想告诉他们,在跑完新闻的业余时间里,他有足够一块时间,用来跟踪他喜欢的某些女人,尾随到她们的住处,千方百计地想法子购买、或是伺机偷窃她们的各种丝袜。丝袜弄到手后,他会仔细地把它们装在烟盒、口香糖盒以及形形色色的小玻璃瓶子里,还会在各个装着丝袜的外包装盒上,用英语字母打头,做上各种各样的标记,标注出袜子主人的名字、来源、地址和时间,以及是否清洗过。现在,他已经收集了上千双丝袜,而且,他还在每个放满袜子的箱子里,一一放上了防潮防虫的干燥剂。他剩余的另一块时间,就是去海底世界训练白鲸,骑在一头白鲸的背上,张开翅膀,和它一起反复地跃出水面,骑在一道道闪电上自由地飞翔……

“骑鲸鱼……摔的?”那个警察眼里堆满嘲笑,盯住司马胳膊上正在发炎的伤口看一会,冷笑道,“怎么没去包扎?”

“我就喜欢看着它发炎,看着它流脓。”司马轻蔑地说,“哪条法律规定,人受了伤一定要去把伤口包扎起来?我心上现在有一百条伤口,都臭水沟一样在发着炎流血流脓呢,你来给我包扎一下?”

“这种态度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那个警察又朝司马跟前迈一步,笑嘻嘻地抬脚踢了下旁边的月季花丛,弄得花瓣上的水珠四溅。有一滴,甚至像天使撒拉弗那样飞起来,将遮盖他双脚的两只翅膀落在了司马脸上。

“狗屁!”司马故意慢吞吞地,把那滴沁凉的水珠从脸上抹到手指上,然后看着警察脸上那丝还没褪干净的坏笑,游移不定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别害怕,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梦里!”这么对自己说的时候,他又仔细回想一遍,断定自己真的没有杀人,尽管他心里一直都想把这个死人杀了。

一直想把这个死人杀死的,可不止他自己。司马带着嘲弄,咧开嘴角冲那个警察笑一下。昨天出门踢球时,李大木走出他隔壁那间屋子,看着门上密密麻麻的纸条,又癫痫病发作一样“啊啊”地大叫了起来。“真想把这个家伙给杀了!”李大木咒骂着,怒气冲冲地往下撕扯着那些纸条,撕得手舞足蹈,仿佛突然间被什么人下了蛊。李大木是他报社里的同事,负责他们那张小报的体育版。到目前为止,李大木有两个梦想,第一个梦想是摆脱掉老家县城里同床异梦的老婆,在这座城市里有个真正属意于他、他也完全属意于她的女人;第二个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够亲临世界杯现场,从现场写回跟世界足球有关的一切报道,而不是像现在,一天到晚地拾人牙慧,而且还要千方百计地变换着花样,把那些牙慧调配得有滋有味。

和李大木不同,司马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间,完全彻底属于一个叫司马的男人的房子。有了这间房子,他就再也不用看房东老万那张肿胀的脸,再也不用因为想起那张脸就莫名其妙地心慌和烦乱,一次一次地在心里演练着各种杀死他的方式。这些年,每年里总有那么两次,他老家的亲戚或者村里人,会因为各种原因,乘了汽车换火车,千里迢迢地奔了来,找到他。老家人都知道他在大城市里当记者,却不明白记者和记者也有着天壤之别。像他这种行业报里的小记者,尽管头上戴着顶记者的大帽壳子,实际上狗屁都不是,既不能铁肩担道义,更不能为他们请命。但老家的亲戚和村里人不管这些,他们只认准了他是个记者,就和权威媒体的记者一样有威力,只要开口讲句话,不论哪个行当里的大小官员,都会为了头上那顶沉甸甸的乌纱帽,把他们的话放在心坎上来回掂量几番。他是个顾颜面的人,不愿意父母在老家人面前丢了份,所以,每次都会选择打肿脸充胖子,凡是老家人来了,找上门,办什么事情姑且先不说,吃喝住宿这一套,他都要一一地招待他们。招待的结果,自然是花光了他口袋里积存的房租。于是,为躲避上门催缴房租的老万,他只好采取早出晚归的迂回战术。但老万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物。他躲到第二天,晚上再回来,十有八九,老万已经把他的房门撬开,把他的铺盖家什统统扔到了门口的地上。“想给老子耍无赖?别废话,交不起房租就麻利地滚蛋!”老万拿出了杀手锏。这个家伙很清楚,在他的房子四周,像他们这类小报记者,是再也找不到比他的房屋更低矮破败、租金更低廉的藏身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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