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晚间又是满耳的虫声了。那些虫子,隐在草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发声或唧唧,或呦呦,其声清脆,给人以秋天的况味。
善于鸣叫的虫子有螽斯类和蟋蟀类。螽斯类以体型大而美丽闻名,如蝈蝈和纺织娘:蟋蟀类以家族成员多占优势,有黄蛉、蝼蛄、油葫芦等,秋季漫山遍野的虫鸣声,大多是蟋蟀类乐手所为。关于蟋蟀,晋崔豹在《古今注》中是这样写的:“蟋蟀,一名蛩。秋初生,得寒则鸣……”所以岳飞在《小重山》中写道:“昨夜寒蛩不住鸣,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秋夜的虫鸣声特别能起人秋思,怀才不遇者,去国怀乡者,听虫鸣多是要夜不能寐了。
秋虫的鸣声穿透力极强,高楼上也听得清清楚楚,不分晨夕,敲打着人的神经。但是鸣声最盛的场所,无疑是野外。我常常于秋夜漫步园场,只为聆听那满耳的天籁之音——悠长的“轧织”,这是纺织娘;“吱吱”不休的是蝼蛄,有力地“唧唧”的,应该是蝈蝈。
最难忘的一次经历是于秋夜赶路,没有路灯,也没有车灯,在淡淡的月色下一人独行,满耳鼎沸的虫声,连天接地。公路两边是无垠的田野,有时夹峙着幽暗的树林,虫声却没有任何变化,一直那样沸反盈天似的,我觉得秋天就这样被它们煮熟了:一口大锅,冒着腾腾的水汽,月色缭绕。
与我同龄的堂姐有关于蝈蝈的记忆,她说奶奶曾以南瓜花喂养蝈蝈,我却全无印象。小时候,我特别不“早慧”,记事比别人晚,于虫子上更不留心,我似乎不记得曾经在童年听到过虫鸣。虫声落入我的意识里,是在少年时代的后期。那个时候,秋夜往往是在场上度过的——白天,父母把玉米和花生连着秸杆、秧收到场上来,入夜全家出动,在月色里剥玉米棒子,摔花生果儿。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到后来月落星沉,夜色渐深,喁喁的人声零落下去,虫声大合唱忽然清晰起来,充斥于天地之间,好像整个秋夜都被它们占领了。
有人说用辣椒喂养蝈蝈,叫起来声音会特别Ⅱ向。我以为蝈蝈和人一样,辣起来也会急眼,后来看“科学松鼠会”的科普文章,说除了哺乳动物,别的动物对辣味是没有感觉的。那么,蝈蝈会不会稍有不同呢?在秋天的时光里,它寂寥的鸣声似乎渗透进人的灵魂。也许,它们的生命有一部分是和人类相通的吧?那种惆怅的感应,寂寥的况味,直抵我们心灵最深处,这一点,换作别的生物,是很难做到的。
责编 梁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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