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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太学与国学考辨

时间:2022-11-14 19:55:05 来源:网友投稿

摘 要:学术界对六朝时期太学与国学的关系有多种不同看法。有六朝国学始于东吴 孙休时说,有东吴无国学说。有人认为南朝的太学与国学是两所并列的学校,有时两者同 置, 有时一存一废;有南朝只有国学而无太学说等。事实上东吴并无太学或国学存在;西晋开始 在太学之中设置培养贵族子弟的国子学,校舍分离,号称“二学”;东晋先设太学,后又增 设国学,并将“二学”校舍合并;南朝“太学”与“国学”为一校二名,由于国学以上层贵 族子弟为培养对象,国学的地位和名声高于太学,因此“国学”常常取代“太学”,成为国 家最高学府的习惯通称。

关键词:太学; 国学; 国子学; 太学生; 国子生

中图分类号:K2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0559-8095(2006)05-0003-07

从西汉到三国时期,“太学”一直是国家最高学府的名称,西晋时期,“国子学”(简 称“国学”)开始出现,此后至东晋南朝,“国学”与“太学”都成为国家最高学府的名称 。由于史书中经常交叉出现这两个名称,使得当今一些学者对它们的叙述颇不一致,特别是 国学与太学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六朝的最高学府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众说纷纭,令人不 解。其原因主要是有关该问题的史料留存不多,且现有资料又往往分散、零乱,表述不清, 易让人产生误会。虽然柳诒征先生对此问题早有考释,但由于他的考证过于简略,并未引起 学术界的广泛注意。本文试图对现有的史料进一步加以分析,理清六朝“太学”与“国学” 的关系,从而正确地认识六朝时期的国家教育制度。

三国时期东吴政权有没有“国学”或“太学”?

“国子”一词来自《周礼·地官·师氏篇》:“师氏……以三德教国子,……凡国之贵 游子弟学焉”。郑玄注释说:“国子,公卿大夫之子弟。”[1](P730) 古人因此将专门培 养上层贵族官僚子弟的学校称为“国子学”。国子学产生的时间是晋武帝时期,尽管史书记 载不一,有晋武帝咸宁二年、四年、晋惠帝元康三年等不同说法,但是产生于西晋时期的说 法,大家认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目前,有的教育史著作中却提出,东吴孙权黄龙二年(230年)已经有了国学。例 如《中国教育通史》说:“吴于大帝黄龙二年下诏立国学,这是江南有国学之始。”[ 2](P306)《中国魏晋南北朝教育史》说:“吴黄龙元年孙权称帝,次 年‘诏立都讲祭酒,以教 学诸子’,这是孙吴国学及南方国学的开始。”[3](P22)如果 这里的“有国学之始”仅作 为南方国家高等学府的源头或萌芽来解释,倒也未尝不可。但是这些著作却并非这个意思, 而是实实在在地认为东吴已经开始创立“国学”。

然而,单凭《三国志·吴书·吴主孙权传》中“诏立都讲祭酒,以教学诸子”这一句话 ,是不能说明东吴有“国学”的。它只能说明,孙权曾经下令要选派官员担任都讲祭酒,做 诸子的家庭教师。这一条材料也不能作为东吴的京城里开始有官办学校的证据,因为史书里 此外没有任何一条关于孙权时期某一官员担任都讲祭酒,并在某一固定场所开展教学活动的 记载。其它文献如《通典》及《文献通考》等都没有关于“孙权立国学”的说法。仅有的可 以支持这一说法的史料是唐朝人许嵩在《建康实录》中所说的:“(黄龙)二年春正月,诏 立国学,置都讲祭酒。”[4](P28)但是这只是一条孤证, 无其 它史料可资佐证,因此我们不敢轻信孙权时东吴已经有了国家高等学府。

另外还有一种看法,东吴景帝孙休曾设置的“学宫”,实际就是东吴的太学。例如上述 《中国教育通史》说:“孙休在兴学诏中云‘按旧制置学宫,立五经博士’,这里所谓的‘ 学宫’,实即太学。”[2](P306)还有《中国教育史比较研究》 中也说:“吴无 太学之称。按孙休时的兴学诏令中‘按旧制置学宫,立五经博士’语,则吴的太学称为学宫 。”[5](P178)

可是仔细查对一下《三国志》,可以发现,孙休诏令的原文是“按旧制置学官,立五经 博士”,所谓“学官”就是指后夏的“五经博士”。而且,各种版本的《三国志·孙休传》 ,包括清人卢弼的《三国志集解》本,以及《宋书》卷14《礼志一》中抄录的这一句话,都 是“学官”二字,并没有“学宫”之说。那么“学宫”一说从何而来呢?再核对一下上述两 部著作的引文出处,这才发现,以上两部教育史著作所引用的资料,乃是清朝人杨晨《三国 会要》卷十五《学校》中的文字。《三国会要》的作者误将“学官”二字抄写成为“学宫” ,今天这几部著作又以讹传讹,并将“学宫”解释为“太学”,于是得出了东吴时期也有太 学的结论。应该说,这是由于引用第二手资料而又疏于核对而产生的错误,仍然是站不住脚 的。值得一提的是,《三国会要》在这一段话的最后还有“而未行也”[6](P284)几个字 ,这进一步证实,有关“置学官”的命令并没有实施。(按:《三国志》卷48《孙休传》并 无“而未行也”一句话,此言出于《通典》卷53《礼十三》。)引用这一段材料的人明知有 “而未行也”这句话,却还坚持认为东吴孙休时期已经有了太学之类的国家教育机构,实在 没有道理。

由此看来,顾树森先生在《中国历代教育制度》中说:“东吴虽有学官而无学校”, [7](P86)这样的判断应该比较接近事实。东吴时期没有真正的太 学或国学存在。

西晋是否在太学之外另立国子学?

由于国子学产生于西晋,所以,我们要讨论东晋南朝的太学与国学问题,必须先从西晋 说起。有一些教育史著作说:“西晋在太学之外另立国子学”,[3](P2 4)“西晋初年已经 分别设置了太学和国子学两种大学性质的中央官学”,[8](P74)“ 西晋实行的是太学与国子学并行的双轨制”。[7](P39)今天看 来,这些说法都不准确。

西晋确实有“太学”与“国子学”两个名称,但是它们其实是同一所学校,国子学只是 太学里的一个特殊教学单位。由于魏晋时期太学生人数太多,其中许多人并不是真正来求学 的,而是为了逃避徭役、兵役而混入太学。西晋为了整顿学校秩序,加强对太学生的管 理,因此开始创办国子学。《宋书》卷14《礼志一》记载说:“魏文帝黄初五年,立太学于 洛阳。齐王正始中,刘馥上疏曰:‘黄初以来,崇立太学,二十余年,而成者盖寡。由博士 选轻,诸生避役,高门子弟,耻非其伦,故无学者。虽有其名,而无其实;虽设其教,而无 其功。宜高选博士,取行为人表,经任人师者,掌教国子。依遵古法,使二千石以上子孙, 年从十五,皆入太学。明制黜陟,陈荣辱之路。’不从。晋武帝泰始八年,有司奏:‘太学 生七千余人,才任四品,听留。’诏:‘已试经者留之,其余遣还郡国。大臣子弟堪受教者 ,令入学。’咸宁二年,起国子学。盖《周礼》国之贵游子弟所谓国子,受教于师氏者也。 ”由此可见,晋武帝创建国子学,目的是为了改变魏晋以来太学的教学活动有名无实的状况 ,精简太学生的人数,让贵族子弟得到更好的教育机会。

西晋虽然新建了国子学,但是国子学仍然是太学的一个部分。正如《宋书》卷39《百官 志上》所说:“晋初复置国子学,以教生徒,而隶属太学焉。”另外《南齐书》卷9《礼志 》也记载说,南齐永泰元年,领国子助教曹思文上表:“今之国学,即古之太学。晋初太学 生三千人,既多猥杂,惠帝时欲辩其泾渭,故元康三年始立国子学,(按:西晋设立国子学 的时间,应当是晋武帝咸宁二年。元康三年当是规定“五品以上得入国学”的时间。)官品 第五以上得入国学。……太学之与国学,斯是晋世殊其士庶,异其贵贱耳。然贵贱士庶,皆 须教成,故国学、太学两存之也。”也就是说,西晋的国学与太学实际是一个学校的两个部 分,太学本来是培养所有士大夫子弟的学校,而国学只是太学里新设的一个专门培养五品以 上高等贵族官僚子弟的分校;同时“国学”与“太学”也是一个学校的两个名称,有时称为 “国学”,有时称为“太学”,因为贵族平民子弟都需要教育,所以要“两存之”。

尽管西晋的最高学府有“太学”与“国学”两个名称、两种教学对象,但是它们的管理 体制却是统一的,它们都统属于太常管辖下的教育系统范围。《晋书》卷24《职官志》说: “太常,有博士、协律校尉员,又统太学诸博士、祭酒……晋初承魏制,置博士十九人。及 咸宁四年,武帝初立国子学,定置国子祭酒、博士各一人,助教十五人,以教生徒。博士皆 取履行清淳,通明典义者,若散骑常侍、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以上,乃得召试。”由于《 晋书·职官志》将太常属下的各种文化官职混在一起叙述,将几种官职笼统称为“博士”, 文词又多简略,常常使人难解其意,需要我们作如下解释。

《晋书·职官志》上述内容告诉我们,西晋初期在太常下面有“太常博士”,协助太常 统辖“太学博士”、“太学祭酒”等。而“晋初承魏制设置”的十九名“博士”,则是指“ 太学博士”,因为当时仅有太学,还没有国学。而晋武帝立国子学以后定置的“博士”一人 ,则是指“国子博士”。太学的“祭酒”是太学博士的首领,设立国子学以后,便称为“国 子祭酒”,兼管国子博士和太学博士。余嘉锡先生曾说“国子祭酒即兼为太学诸博士之祭酒 ,实一官也。”[9](P151)国子祭酒与国子博士是太学和国学共 同的管理者,而太学博士十九人与国子助教十五人则是“以教生徒”的教学人员。

从《晋书·职官志》还可以看出,由于国子学培养的是贵族子弟,而太学培养的则是一 般士大夫子弟,所以“国子学”的实际地位要高于“太学”,国家以国子祭酒与国子博士为 管理人员,人数比较少;而太学博士与国子助教作为教学人员,所以人数较多。正如柳诒征 先生所说:“汉魏只有太学,自西晋以来,有国子及太学,号为‘二学’。实则国子属于太 学,祭酒也只一人。惟博士有所谓太学博士、国子博士,故博士分为二省。太学博士沿旧制 ,故其员多;国子博士为新制,故其员少。”[10](P372)所谓 “号为二学”,就是说仅 仅是两个名称而已,并不是真正有两所并列的学校;太学博士、国子博士与国子助教都是太 学里的教官,只是分设两个机构而已。

西晋最高学府有“太学”与“国学”两个名称,也有两处校舍,但是它们是紧密相连的 ,国子生和太学生是在一起学习和活动的,他们学习的内容都是儒家经典。当时人们在描写 太学或是国学时,总是将它们相提并论,称为“两学”或“二学”。例如西晋诗人潘岳的《 闲居赋》说:“两学齐列,双宇如一;右延国胄,左纳良逸。祁祁生徒,济济儒术。或升之 堂,或入之室。教无常师,道在则是。”《文选》李善注说:“国学教胄子,太学招贤良。 太学在国学东。”注文又引郭缘生《述征记》说:“国学在辟雍东北五里,太学在国学东二 百步。”[11](P226)所谓“教无常师,道在则是”,当是指二 学的教官是互通的,所教育的学生没有严格的划分。当时,皇太子在太学举行祭祀孔子 的释奠礼仪时,二学的师生全部在一起参加活动,《 晋书》卷55《潘尼传》记载潘尼创作的《释奠赋》说:“舆驾次于太学,……二学儒官,缙 绅先生之徒,垂缨佩玉、规行矩步者,皆端委而陪于堂下,以待执事之命。……学徒国子, 咸来观礼。莘莘胄子,祁祁学生。洗心自百,观国之荣。”太学与国学二学的儒官、学子都 在一起参加太学的释奠活动,由此可见,国学确实是从属于太学的。

由上述可知,我们不能认为西晋“国子学在太学之外”,实行“国学与太学并行的双轨 制”,只能说国子学是太学内部的一个分校,这种情形在我们今天的办学体制中也并不少见 。

东晋的太学与国学是否同时存在?有没有区别?

有关东晋太学与国学的状况,一些著作的叙述也是不准确的。有的说:“两晋时期太学 与国子学一直是两者并存的。”[2](P311)有的说:“东晋有国 学与太学之分,但似并非 十分明确和严格,国子祭酒殷茂虽欲厘正,但终未能实行。后来孝武帝于中堂立太学,取诸 生120人,太学生与国子生各取一半,也反映了这一点。”[3](P28)

其实,东晋的国学与太学既不是同时存在的,又是区别明显的。东晋初期仅设立太学, 没有国学,也没有国子生。如《晋书》卷6《元帝纪》:“建武元年十一月丁卯,立太学” ,“太兴三年八月辛未,皇太子释奠于太学。”直至东晋孝武帝前期,太学里还是没有国子 生。如《宋书》卷14《礼志一》记载说:“(东晋)成、穆、孝武三帝,亦皆亲释奠。孝武 时 ,以太学在(秦淮)水南悬远,有司议依升平元年,于中堂权立行太学。于时无复国子生, 有司奏:‘应须二学生百二十人。太学生取见人六十,国子生权铨大臣子孙六十人,事讫罢 。’奏可。”可见此时的太学还是只有太学生,没有国子生。但是在举行释奠礼仪时,按照 西晋的惯例,需要两种学生同时参与,于是就临时选用大臣的子孙充当国子生,完事之后, 一切照旧。

一直到淝水之战后的太元九年,尚书令谢石才建议恢复国学,专门培养“胄子”,即贵 族子弟。《宋书》卷14《礼志一》说:孝武帝太元九年,尚书谢石又陈之曰:“……请兴复 国学,以训胄子。……烈宗纳其言。其年,选公卿二千石子弟为生,增造庙屋一百五十五间 。”《晋书》卷9《孝武帝纪》说:“(太元)十年二月,立国学。”此后,东晋最高学府 才同时有了“太学”与“国学”两个名称。

但是东晋兴办国学的效果极差,甚至出现国子生纵火事件。《晋书》卷27《五行志》记 载:“太元十年正月(按:《五行志》此处记载的时间欠准确,当在太元十年二月之后。) 国子学生因风放火,焚房百余间。是后考课不厉,赏黜无章。盖有育才之名,而无收贤之实 ,此不哲之罚先兆也。”当时东晋一些官员认为,国学没有办好,是因为一些身份低下的人 混进了国子生中间,所以要大力整顿学生队伍。《宋书》卷14《礼志一》又记载:因为国子 学“品课无章,士君子耻与其列。国子祭酒殷茂言之曰:‘……自大晋中兴,肇基江左,崇 明学校,修建庠序,公卿子弟,并入国学。……自学建弥年,而功无可名。惮业避役,就存 者无几;或假托亲疾,真伪难知,声实浑乱,莫此之甚。臣闻旧制,国子生皆冠族华胄,比 列皇储。而中者混杂兰艾,遂令人情耻之。……窃谓群臣内外,清官子侄,普应入学,制以 程课。今者见生,或年在詗格,方圆殊趣,宜听其去就,各从所安。’烈宗下诏褒纳,又不 施行。朝廷及草莱之人有志于学者,莫不发愤叹息。”

这里,殷茂要解决的是国子生成分不够纯洁的问题与学习态度的问题,而不是“太学” 与“国学”的名称问题。其实,国子学无所成就的原因,并非是国子生中“混杂兰艾,遂令 人情耻之”,而是史官所指出的“世尚庄、老,莫肯用心儒训”。[12] (P366)由于贵族子 弟仍然崇尚玄学虚浮之谈,不肯认真攻读儒家经典,因此才使“有志于学者,莫不发愤叹息 。”

东晋“国学”存在的时间可以以太元十年为界:太元十年以前只有“太学”,没有“国 学”;太元十年开始兴办“国学”,从此,东晋太学也同时有了两个名称、两个教学机构, 不过当时国学中的“贵胄子弟”多为冒牌货而已。

东晋的国学与西晋的国学还有一个不同之处,即东晋国学与太学完全在一个办学地点, 而不像西晋国学与太学有两个相邻的校舍。唐朝人许嵩《建康实录》卷9《晋中下·烈宗孝 武皇帝》记载说:“(太元)十年春,尚书令谢石以学校陵迟,上疏请兴复国学于太庙之南 。案《舆地志》:(晋国学)在江宁县东二里一百步,古御街东,东逼淮水,当时人呼为‘ 国子学’。西有夫子堂,画夫子桨十弟子像;西又有皇太子堂,南有诸生中省,门外有祭酒 省、二博士省。……初,显宗咸康三年,立太学,在秦淮水南,今升桥地,对东府城南小航 道西。在今县城东七里,废丹阳郡城东,至德观西,其地犹名‘故学’。江左无两学,及( 孝)武帝 ( 按:《建康实录》原文作“武帝”,误。)置国学,并入于今处也。”[4 ](P209)就是说,东晋成帝咸康三年兴建的太学,位于秦淮河南面; 而东晋孝武帝时期兴建的国 学,已经移到秦淮河西面,同时将原先的太学合并到后来的国学所在地,因此“江左无两学 ”。此后一直到南朝,太学与国学都在一处,没有两个校址。

南朝时期太学是时有时无,还是根本不存在?

不少教育史著作与工具书都认为,南朝时期存在两个学校——太学与国学,不过它们有 时单独存在,有时同时并列。例如新编《辞海》“国子学”条下说:“南北朝时,或设国子 学,或设太学,或两者同设。”[13](P1756)《中国魏晋南北朝 教育史》说:“刘宋惟设 国子学而无太学”,“陈袭梁制,设太常卿,中央官学是太学与国子学并列。”。[3 ](P61)看来,他们都认为南朝的太学与国学是两个不同的学校。但是 ,吕思勉先生早就在他的《 读史札记·国子太学条》中说:“晋初置国子学。隶属于太学,……至南朝而其制一变,南 朝皆无太学。”[14](P901)而阎步克先生《南朝“太学”考》 则认为“南朝没有一个与国学分立的、作为实体而存在的太学。”[15] (P389)

表面看来,南朝究竟有没有太学的问题,似乎学术界分歧很大。其实,他们都有一个共 同点,都是将太学与国学视为两个独立的学校。实际上,南朝时期的最高学府与东晋后期一 样,“太学”与“国学”仍然是一个学校的两块招牌。有所不同的是,南朝时期的史料中, 大多用“国学”代替了“太学”,用“国子生”代替了“太学生”。

在南朝五史中,凡是提到恢复学校时,几乎都是说“复建国学”、“立国学”,凡是停 办学校时都说“罢国学”、“罢国子学”,而学校要招收的学生都是“胄子”——贵族子弟 。例如《宋书》卷3《武帝纪下》永初三年正月乙丑诏曰:“古之建国,教学为先,……今 王略远届,华域载清,仰风之士,日月以冀。便宜博延胄子,陶奖童蒙,选备儒官,弘振国 学。”《宋书》卷60《范泰传》:“明年,议建国学,以泰领国子祭酒。”《宋书》卷14《 礼志一》:“太祖元嘉二十年,复立国子学。”《宋书》卷5《文帝纪》:“(元嘉二十七 年)三月戊寅,罢国子学。”《南齐书》卷9《礼上》:“建元四年正月,诏立国学。”《 南齐书》卷3《武帝纪》:建元四年“九月丁巳,以国哀故,罢国子学。”《梁书》卷2《武 帝纪中》:天监九年“三月己丑,车驾幸国子学,亲临讲肆,赐国子祭酒以下帛各有差。乙 未,诏曰:‘……皇太子及王侯之子,年在从师者,可令入学’。”《陈书》卷33《沈不害 传》:“自梁季丧乱,至是国学未立,不害上书曰:‘臣闻立人建国,莫尚于尊儒,成俗化 民,必崇于教学’。”从以上史料可以看到,宋、齐、梁、陈四朝帝王所关注的最高学府, 全部都是“国学”,没有一处提到“太学”。

在东晋南朝的史料中,凡是进入国家最高学府学习的学生绝大多数都称为“国子生”。 柳诒征先生所著《南朝太学考》一文曾经搜罗了40条有关东晋南朝太学学生的传记史料,考 证出44位当时“为国子生”或“补国子生”的学生姓名;而有关“太学生”的史料却仅有一 条,而且这一条还不是某一太学生的传记资料,仅仅是在《南史》卷59《王僧孺传》中提到 一句说:“(王僧孺)仕齐为太学博士……。司徒竟陵王子良开西邸,招文学,僧孺与太学 生虞羲、丘国宾、萧文琰、丘令楷、江洪、刘孝孙并以善辞藻游焉。”除了这六位南齐时期 太学生之外,笔者还在《南史》卷21《王融传》中找到另一位南齐太学生会稽人魏准的名字 。另外《南史》卷34《周詁传》也说到南齐时“太学诸生慕其风,争事华辩。”此外,几乎 就见不到太学生的姓名和活动。

怎样解释这种史书中只关注国学,不关注太学;国子生很多,而太学生极少的现象呢? 难道,除了南齐一朝之外,刘宋、萧梁和陈朝都没有太学生,也没有太学存在吗?不是。笔 者以为,这种现象只是说明,由于“国学”属于贵族子弟学校,“国子生”属于贵族子弟, 名声响亮一些,牌子要硬一些,所以一般场合下,“国学”的名称代替了“太学”,“国学 ”的招牌掩盖了“太学”的招牌,成为国家最高学府的常用名称;同时,几乎所有的学生也 都称为“国子生”,在他们每一个人的传记资料中,都将“太学生”写成“国子生”,这样 也就造成了大家都是“国子生”,而“太学生”几乎销声匿迹的现象。其实当时太学生还是 存在的,《南史》在叙事时不经意中反映出太学生仍然存在的事实。

关于六朝时期“国学”的地位超过“太学”的事实,史书虽无明文记载,但是我们可以 从六朝时期国子祭酒、国子博士、太学博士的官品级别的变化中看出来。根据《宋书》与《 隋书》的《百官志》、《通典》的《职官门》以及《唐六典》的有关史料看来,曹魏时期太 学博士与国子祭酒(当时称为“祭酒博士”)同为第五品官,西晋以后一直到梁陈,国子祭 酒已上升为第三品,而太学博士却下降为第八品。在南齐时期,国子博士官品还是“准中书 郎”,即第五品;到梁陈时期,国子博士已经上升为第四品,而太学博士却是第八品,大大 低于国子博士。[16](P288-295)可见,“国学”教官的地位要 高于“太学”的教官,“国学”的称号当然也比“太学”响亮。

从柳诒征先生考证出的44名国子生的身份来看,他们之中也不尽是五品、二千石或者员 外郎以上的官僚贵族的子弟,其中既有低级官员的子弟,也有平民子弟,这些“国子生”应 该就是“太学生”。例如梁朝的国子生傅岐,其祖、父均为县令;国子生丘仲孚、诸葛勖等 人,连祖、父姓名也不见于记载,大约均无官职,按照当时国子生的条件,他们的出身是不 合格的,其身份只能是“太学生”,可是史书里却明明写的是“国子生”,这说明当时“太 学生”可以称为“国子生”。

史书中有关南齐国子生江革、江观弟兄二人入学情况的记载,更能说明“国学”与“太 学”、“国子生”与“太学生”的关系。《梁书》卷36《江革传》说:“江革……十六丧母 ,以孝闻。服阕,与(江)观俱诣太学,补国子生,举高第。”当时江革与江观弟兄两人到 太学去学习,结果没有成为“太学生”,却成了“国子生”。这并不是跑错了门,而是因为 当时太学的学生就是称为“国子生”,“太学”就是“国学”。另外,《梁书》卷40《许懋 传》“十四入太学,受《毛诗》”,《南史》卷72《纪少瑜传》“年十九,游太学”,都说 明当时“太学”是存在的。

同样,《梁书》卷48《儒林传序》在回顾国家教育事业盛衰的历史过程时,开始讲汉朝 学校用的是“太学”一词,后来讲到江左就仅仅提“国学”,而不提“太学”。其中说:“ 汉氏承秦燔书,大弘儒训,太学生徒,动以万数。……江左草创,日不暇给;以迄于宋、齐 ,国学时或开置,而劝课未博,建之不及十年,盖取文具。”可见,江左的“国学”,就是 汉朝的“太学”,南朝的“国学”已经成为国家最高学府的通称。

但是,当时在朝廷正式的礼仪活动中,国家最高学府仍然按照历史的习惯称为“太学” ,而不是“国学”。例如《梁书》卷27《到洽传》:“(天监)九年,迁国子博士,奉敕撰 《太学碑》。”这里由国子博士撰写的学校碑文不是叫做“国学碑”,而是叫做“太学碑” ,恰恰说明“太学”与“国学”本是一回事,而“太学”才是这个教育机构的正式名称。

又如《陈书》卷5《宣帝纪》说:“(太建三年)秋八月辛丑,皇太子释奠于太学。” 《陈书》卷6《后主纪》说:“至德三年十二月辛卯,皇太子出太学,讲《孝经》。戊戌, 讲毕。辛丑,释奠于先师。”《陈书》卷34《徐伯阳传》说:“(天嘉)十一年春,皇太子 幸太学,诏新安王于辟雍发《论语》题,仍命伯阳为《辟雍颂》,甚见嘉赏。”这里凡是皇 太子参与的学校重大活动,都称之为“太学”,可见“太学”乃是国家最高学府的最正式名 称。

吕思勉先生在《读史札记·国子太学条》中说:“国子学与太学,初本是二,后乃合而 为一”,他已经看出了南朝国学与太学合一的问题。但是他又说“南朝皆无太学”、“国学 存而太学废矣”,这就无法解释史书中偶尔出现的“太学”名称,于是在注文中说:“陈宣 帝太建三年、后主至德三年,皇太子皆释奠太学,然此等皆徒有其名而已。[14](P900-901)但“徒有其名”四字仍然没有说清楚问题的实质。阎步克《南 朝“太学”考》认为当时 不存在一个“与国学分立的、作为实体而存在的太学”,是完全正确的。但是我们不能因此 而否认当时实际有“太学”与“太学生”名称的存在,如果只能将它们“视为国学及国子生 ”,那就显得十分勉强,而且也违背了历史事实。其实,只要不把“国子学”与“太学”看 成两个独立的学校实体,而是理解成一个学校的两个名称,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总而言之,作为国家最高学府的“国学”产生于西晋时期。西晋开始在太学之中设置培 养贵族子弟的国子学,校舍分离,号称“二学”;东晋先设太学,后又增设国学,并将“二 学”校舍合并。南朝“太学”与“国学”为一校二名,实际是指同一所学校,国学隶属于太 学,是太学内部的一个教学单位。由于国学以上层贵族子弟为培养对象,国学的地位和名声 高于太学,所以“国学”常常取代“太学”,成为国家官学的习惯通称。所谓“江左无两学 ”是指没有两个并列的学校实体,而不是指只有“国学”之名,没有“太学”名称存在。但 是国家最高学府的正式名称,仍然是“太学”。正因为如此,所以《文献通考·学校考》将 国家最高学府总称为“太学”,而不是“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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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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