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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涅槃

时间:2022-11-16 12:25:04 来源:网友投稿

在举国大兴城市规划展览馆的建设之际,唐山市城市展览馆的落成有着特殊的意义。作为代表城市建设理念和水准的建筑,这类展览馆设计之难可想而知。不同于一般定位在新、奇、异标准之上的展示馆,唐山城市展览馆的主体是由几座朴素得几乎没有任何审美价值的旧建筑构成。三年前,它们还是要被拆除的对象。正如几乎摧毁了唐山所有的老建筑的1976年大地震给了这个城市一部全新的建筑史,今天,波及到二线城市的城市化运动正在拆旧建新,这也将带给唐山另一部全新的建筑史。唐山市城市展览馆的前身原唐山面粉厂,便是这样浴火重生的。

原唐山面粉厂位于市中心的大城山西麓。大城山是唐山的摇篮。据说唐太宗李世民讨伐高丽时曾驻军于此,唐山因而得名。它是个风水宝地,一位颇具社会活动能力的僧人用化缘得来的钱正在山上兴建唐代风格的兴国寺。摊开城市地图可见,大城山与凤凰山所构成了市中心的双峰,如今仍然在滋润着城市的风景。然而,原来封闭的面粉厂区隔阂了大城山和市区,因此,当面粉厂在新的城市条件下外迁后,将之拆除也不无道理。

做为封闭的粮食储存和加工基地,这个厂区有数十座规模庞大,结构完好的单层仓库。这些工业遗产在院墙被拆除后,如果能成为一个市民可参与的社区,是没有必要被彻底清除的。换言之,用积极的,能够容纳城市活动的公共社区将山体和市区结合起来,可能是将大城山回归城市的更有效手段。然而这些建筑过于相貌平平,表面上不足以令人怜惜。因此,起初计划将之完全拆除,用开阔的绿地公园来连接大城山山体与城市主干道。做为一个容积率很低,人均绿化率很高的城市这种城市美化运动只是给城市增加了绿地却不一定带来生机。唐山市规划局原局长沈瑾意识到这个问题。在评估基地上厂房的价值时,发现几幢仓库是二战时期建的,如果保留,对于一个绝大部分建筑只有三十年寿命的城市而言,是有历史价值的。以少部分保留建筑为核心,塑造一个以博物馆为主题的公园,可以使之成为广大市民主动了解城市历史、现状和未来的基地是为草根准备的城市历史教科书。

当我们的设计团队面对着一群朴实的建筑时,首先体会到的是它们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唐山的城市气质。在一个躁动浮华的时代,这个震后重建的毫无花拳绣腿的城市,有一种难得的质朴。我们觉得有义务去保留它,尤其是今天二线城市的人们面对一线城市的火热而感到不自信时,我们有责任让喜新厌旧的人们在蓦然回首中猛然体验到他们的城市其实充满了趣味。

在这种理念的驱使下,我们精心选择了离山最近的四座二战时期建的仓库和两栋八十年代建的粮仓作为保留对象。它们相互平行,又垂直于山体,形成了一种天然的,有意味的韵律,使山有节奏地从建筑间的空隙溢到城市,并形成了大城山—山脚后花园—厂房间小院—大公园—城市主干道这一系列有层次和有序的城市开放空间体系。这个体系可以一直蔓延到凤凰山和铁路遗址公园,是一个公众可以漫游的连续整体。漫游过程中不仅仅在享受物质性的绿地和园林,也在享受城市的历史和文化。对于不会对破旧的老建筑叫好的普通市民而言,通过享受宜人的公共空间,再来体会和品味熟视无睹的建筑,是重塑建筑价值观的绝好途径。

加建部分的设计导则也在精心地呵护和放大这种保留厂房和山体间构图上的天作之美

平行原则:加建的实体平行于原建筑,体量窄长,同构于原建筑。

通透原则:加建部分不构成对山体的遮挡。

联系原则通过连廊和水池等形式将离散的建筑统一成一个整体。

放大原则通过对二战时期建的仓库的屋顶,门廊的重建来夸张它们的固有形象。

对比原则:通过彻底保留原建筑墙体的原貌,和选择木材和钢格栅作为新建建筑和硬质景观的唯一外装材料,来形成新旧对比。

和谐原则:通过加建部分来揭示原有部分内在的美。

这些导则的根本点在于让毫无美学价值的原有建筑群能够在新的环境下彰显出可让一般人认可的内在美。因此,一方面新建部分着墨不多,原有建筑依然是主体;另一方面下笔有很讲究,通过戏剧化的庭院处理,原型化的屋面和门廊的改建、极少化的材料选择,使原建筑群在一种陌生化的环境中产生了灰姑娘式的童话,变成非常有魅力和个性的审美对象。

这种处理方式也应用于室内。二战时建的小仓库封闭的房间在墙的正中间打通,屋顶从“人”字形改为“X”形。天光从侧高窗引来后,蓦然间会发现仓库固有的空间原来是再标准不过的美术馆展厅。南面八十年代建的两个连体大仓库从一开始就定为规划展厅。研究平面布局会发现它是建在一幢被拆的二战小仓库位置上。因此,设计构思是在这个大空间中悬挂一个作为展廊长筒,像是被拆的那个建筑的魂灵,飘在空中,并刺破山墙,冲到公园里来。这样的构思同样不是主观的发明,而是发现基地内在的线索后的一种主动的顺应。

展览馆的建设凝聚了所有方面参与者的热情。建设单位和设计单位的忘我付出自不待言,建设单位的建设者们对项目的真诚热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随着建造过程的展开,他们越发地理解到保留建筑的内在美和外在美,并能在施工中精心保护这种美。项目的顺利完成,以及项目最终从临时展馆升格为永久的城市展览馆,也得益于城市领导层的直接支持。项目还未交工时,就已吸引来许多市民,他们早就把这里当作了休闲场所。

博物馆群原本计划有多元化内容,除城市馆外,还包括唐山百年的影像,民俗和皮影戏等项目。最终展览馆只作为单一的城市史和城市规划的展示,一定程度上略有遗憾。但是,这也帮助这个改造项目成为正朔,有助于启发人们去思考。去热爱。去保护,去利用那些平庸的城市建筑。虽然它们于建筑史几乎毫无价值,但它们毕竟记录了城市的一段历史。这点于唐山更有意义。这个与深圳同时建设的城市,有与被城市化烟熏火燎的深圳迥然不同的性格。这种性格就是平常心。但随着城市化飓风扫荡进二线城市,新的审美价值观已不容许城市再继续平庸。当人们走进展览馆去畅想城市未来后,走出展馆又能体会城市的历史。这种平衡有助于去思索今天的城市化行动所应有的策略,立场和价值观。

唐山城市展览馆和这座城市有着内在的契合,它们都有凤凰涅槃的意味。比在灾后的平地上重建的后者幸运些的是,前者保留了城市的记忆。这个已被领导和大众广泛认可的建筑提醒着城市建设的执行者们:城市化不是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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