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花圃里有棵大树,没枝没叶,如果再来只乌鸦站在上头,则最能体现“古道西风瘦马”的意境。
婆婆念叨说:“听说这棵银杏树有五百岁了,有钱人就爱在院子里种棵大树显摆,‘人挪活,树挪死’,也不知道这大树能不能活。”
四岁的女儿问我:“五百岁是多老啊?”我说:“五百岁就是六个你爷爷的年纪加起来的总数。”
是啊,这是棵古树,经历了三个朝代。但说实话,除了老银杏的腰围还可以让人看得出它的年份,其他哪都不像。按理说,银杏树抗病害的能力强,寿龄绵长,一般都能活数千年,而它却完全是一副病态。
但就是这样的状态,也没能过几个月。一天,我惊奇地发现自家的纱窗上竟趴着几只白蚁。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正纳闷呢,老银杏“身体”上的变化给出了答案,是它招来了白蚁。
这棵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免疫力,失去了生气的树干像得了银屑病,树皮发泡碎裂,风一吹就掉渣。而白蚁正像癌细胞一样,已浸润到树身的各个角落。
我不再让女儿靠近老银杏,告诉她:“树爷爷病了,等它好了,我们再去看它。”
女儿两只眼睛一眨说:“我们给树爷爷也买医疗保险吧,这样它生病了就会有人给它看病。”我笑着敷衍了她的请求。
周末,我们全家远足回来后,就发现那棵老银杏不见了,草坪上还留着它曾经站立过的痕迹。我心里暗自高兴,总算是拔了这根刺。树已尸骨无存,那些寄生的白蚁自然也消失了踪影。
“妈妈,树爷爷怎么不见了?”女儿看不到那棵树,有些紧张。当我不以为然地告诉她老银杏树已经死了以后,她却哭了:“你不是说给它买了医疗保险吗?你们一点也不关心它!”
顿时,女儿的哭声提醒了我,我几乎忘了它是个先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我没有狡辩地说:“即使有医疗保险,也不见得能救活它。”
说到底,我对这棵树是漠然的,我看着它被虐杀,但我没有和邻居撕破脸皮、力争到底的勇气,反而还为白蚁将要损害到我的财产而迁怒于它,希望它快点被挪走。
这棵老银杏在经历了五百年的寒潮、风雪和霹雳的袭击后,最后没能躲过人类贪婪的毒手。为了赎罪,我认养了城市里的一棵古松树,以每年500元的费用给自己渐渐麻痹的心灵买了份“医疗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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