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纷纷出台:丹下健三率先发表《筑地再开发计划》和在东京湾上建造大规模都市的《东京计划1960》,菊竹清训发表了《海上都市1963》,矶崎新也曾提出《空中都市-涩谷计划》,黑川纪章则有《农村都市计划》这一类的巨型都市计划蓝图。
在此类理想状态下的规划中,代谢派的特征可以归纳为三项。首先是将交通网络、能源、基础建设合而为一的巨型结构体。丹下健三的《东京计划1960》就曾规划在海洋上搭建作为都市基本架构的人工架高地盘,沿着地盘再延展出环状都市。而在槙文彦1967年的《高密度都市》计划中,他更直接表明将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连结空间,视为如同意大利科学家高尔基(Camillo Golgi)的生物神经元结构,扮演着传递、提供都市所需的重要功能,如同都市的中枢神经。
第二个特征是象征性空间:将日本传统建筑样式,例如神社的建筑细节结构或合掌村屋舍的外观整体式样重新融入当代建筑,使得当代建筑中能够延续日本传统建筑元素。最常见的传统式样转变以斗肘木为主要代表,斗肘木从传统建筑结构中的负重功能,转变成为填入个别单位空间而预设的格状体。此外,当代谢派为了解决都市空间不足的问题而企图建构空中都市或海上都市时,贯穿斗肘木的垂直柱还会成为支撑起都市人工地盘的巨型结构。
胶囊装置,即用预铸工法建造的单位空间,是代谢派的另一个特征。在代谢派的设定中,每个胶囊空间都依附在巨型结构体上,若有任何损坏则可以单一被抽换。然而,无论是代谢派已实现的代表性建筑——中银胶囊大楼、静冈新闻·静冈放送东京分公司,还是宫崎县的都城市民会馆,其实都无法实现代谢派希望达到的都市建筑“增生”的概念,在已预铸好的固定空格空间中,只能容纳固定户数的胶囊装置,没有任何预留或预设基础能够为随后必定会发生的人口增加做准备。
在真实世界中,获得实践的代谢派计划数量并不多,且多数的代谢派建筑几乎都只呈现出巨型都市计划中的一小部分结构,例如:落成于1967年,由代谢派当家大老丹下健三所设计的静冈新闻·静冈放送东京分公司,就只有中央一座服务核(service core,内含电梯、公用管线等硬件设施)和左右两侧共5个小型办公空间。相较于最原初计划的大规模,这只能说是最小单位的实现。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代谢派建筑师成员最令人敬佩的一点——无论现实世界中能够实现怎样的规模,他们始终对于能够改变都市模式的信仰坚定不移。
代谢派在全世界
代谢派在日本的鼎盛,应该是体现在1970年举办的大阪万国博览会,整个博览会在丹下健三的统筹之下成为代谢派短暂实现梦想的乐园。但是,随着之后日本经济迈向快速衰退期,代谢派所想象的都市大规模建造计划,包括巨型结构体、深入海底或攀上高空的工程、人工地盘等项目,缺少了巨额资金投入全都难以实现。在此同时,代谢派也逐渐往日本之外的世界舞台发展,而观察目前代谢派在世界分布的状态,我们可以发现代谢派特别有影响力的地区,是那些地狭人稠、经济急速发展或需要重建更新的区域。
有“城市国家”之称的新加坡,就由槙文彦设计了新加坡共和理工学院校舍,实现了代谢派人工地盘的想象,在约15栋建筑群之间架起空中通道;而丹下健三则几乎重新规划了地震之后的马其顿共和国首都史高比耶(Skopje);在卡达的杜哈,建筑师矶崎新还曾设计了卡达国立图书馆,外观几乎取自日本斗肘木结构式样(可惜在动工初期,因卡达国内政治因素改变计划)。目前在中国,也可以看见代谢派的作品。由黑川纪章设计规划的郑州市郑东新区就是一座实际兴建的大型环状都市,它包括CBD和CBD副中心两个环状城区,其中CBD中央商务区由两圈高层建筑组成环形城区,外环建筑规划高度为120米,内环建筑高度为80米,在两环之间以步行街相隔。
在代谢派大胆且极富想象力的建筑规划设计中,几乎都是以大规模的都市区域为单位。他们以高密度的集合式住宅来解决都市人口问题,这种做法恰巧与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在1935年出版的《光辉城市》(Vers une Architecture)中所指出的做法——清除老旧建筑及街廓、以机能性区分都市、增建式样单一的摩天高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尽管两者都看似能够一举以最理性的方式解决问题,却也往往过于简化人们生活各方面的需求,忽略了市井文化的独特性。
代谢派的科技想象与局限
代谢派成形的时空背景,是一个人类仍然对于科技保持高度乐观态度,且相信科技能够解决许多人类生存困境的年代。在代谢派的逻辑下,人类只能靠着顺应科技发展的方式才能存活下来,科技而非人性,是其思维推进的核心。从代谢派提出的都市计划中就可以发现,无论是往高空盖楼的“空中都市”计划或与海争地的“海上都市”计划,甚或是预先铸造好的胶囊装置,都是一种科技先行的概念。黑川纪章就曾在1961年关于《东京计划-Helix计划》(此计划未实现)的访问中说过:“我们尚未征服海洋”,言下之意即是“我们人类是可以征服海洋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充分展现出对于科技的高度信心。
代谢派对于解决人类居住问题的态度十分积极,只不过他们忽略了人类生存最珍贵的市井文化以及人生充满独特样态、生生不息的状态。在他们所设想的科技理想国之中,无论是都市景观或市民居住方式都被科技预先设定,虽说看似理想国,但同时恰好也落入市民面貌被模糊化、个体特质发展被限制的情境。然而换个角度想,现代文明的推进似乎必须经历对科技寄予厚望之后,逐渐发现科技在现实中窒碍难行之处,才能够逐步修正回归到以人为本的思考方式。这样想来,秉承科技乐观主义的代谢派的出现,或许是一场建筑史上必经的大梦。 (编辑:孙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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