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道:“时间原则、经济原则和随意原则成了下一代的生命原则,需要反省自问的也许倒是法国美食的古典原则。”[3]222至此,余秋雨自己持有和想要传达的文化观念得到了逻辑的、充分的表达。
此外,综观文本就会发现,冯骥才写“心灵”时余秋雨在写“心态”;冯骥写“自然”时余秋雨写“生态”;冯骥才描绘巴黎人、维也纳人等的“生活图景”时余秋雨关注他们的生存形态……冯骥才的文化表述通常蕴含在诸如心灵、自然和生活图景中等对象物和细节之中,重视观感、画面、情节、韵律、节奏,在文学的、艺术的表达同时进行着文化的“呈现”,或者说伴生着文化的内容。余秋雨则紧紧盯住文化,积极主动地进行文化阐释,文字是服务于文化表达这一目的的。当然,余秋雨或简约或繁复,或华美或朴素的丰富多样的文字,以及各类美学策略为文本增色许多。在学术著作《伟大作品的隐秘结构》中余秋雨曾提到:“可以在恰当的局部试行类似的小结构,埋下一些两难的喟叹和未知的苍凉,也就是埋下一些伟大的碎片或种子,有可能取得超乎想象的奇效。”[6]而“喟叹”和“苍凉”正是他行文张力与美的一大特色。另外,余秋雨善于借鉴其研究的本行古希腊悲剧的美学优长,利用悲剧的形式——冲突、矛盾、情境等的营造,引导读者的情绪、情感,增强文章的感染力,从而形成其“文学的文化表达”。
三、文化境界的追求——“精神至上”与“文化无疆”
在不同的文化视域与文化表述方式的背后,自然隐含着冯骥才、余秋雨对各自文化境界的追求。概括而言,冯骥才旅欧散文重在寻觅积极的、美的、超功利的思想和精神,他理想的文化境界是“精神至上”,而余秋雨孜孜追求的是人类文明的大同理想——“文明无疆”或者说“文化无疆”。
在欧洲,冯骥才关注巴黎、维也纳、萨尔茨堡以及阿尔卑斯和“湖区”等城市、郊区、乡村及其住民的精神、情感与气质。他既记述巴黎女郎、无名乐手、海蒂父女、店主塞伯、世外美髯公弗里茨、木偶大师爱赫尔等普通民众、民间艺人,也抒写凡·高、塞尚、莫扎特、克里姆特、罗丹、普希金等顶级艺术大师非凡的艺术人生;既关注优美的历史文化时空,更不忘从中寻觅文化的精神内涵。在描写巴黎先贤祠的《精神的殿堂》一文中,冯骥才写道,人们来到这里,是为了“重温先贤的思想精神来了”。[2]63在《维也纳生活圆舞曲》中他说:“欧洲人一向把自己的历史精神看得至高无上,因此他们不会把历史的遗物当做岁月的垃圾。”[2]185在《断送冬季》中他说:“由于塞尚、高更和凡·高与印象主义决裂,一种观点具有极大魅力;即印象主义只去陶醉事物外部炫目的光与色,而绘画的目的不是描述现存的物质世界,而是深入表现人的复杂丰富的精神天地。”[2]217综观冯骥才的旅欧散文随笔,历史精神、个性精神、民族精神、科学精神、人本精神、人文精神、艺术精神、爱国精神、奉献精神、创造精神、务实精神、古典精神、现代精神以及巴黎的精神、萨尔茨堡的精神、罗马人的精神、南部人的精神、德国人的精神乃至人类精神等等字样俯拾皆是,可见冯骥才对“精神”的关注程度。在《巴黎,艺术至上》序言中,冯骥才直言:“我相信我找到了法国所拥有的一种人文精神——它就是精神至上!”[2]12值得一提的是,“精神至上”这一文化境界追求更充分的体现,是在他大量的“行动散文”和城市历史保护、民间文化抢救工程等实际文化行动之中,正如冯骥才曾多次在不同的场合强调的那样:“知识分子就是要精神至上。”[7]
在《千年一叹》、《行者无疆》中,余秋雨不断树立自己人类的“大文化”理想并为之用力。在《行者无疆》序言中他说:“就这样一圈圈越走越大,每一个新空间都带来新责任,终于从国内走到国外,从中华文明走到了其他文明。既从其他文明来审视中华文明,又从中华文明来察试其他文明,然后横下一条心,只要对人类发生过重大影响的文明,哪怕已成瓦砾,已沦匪巢,也一个不能缺漏。”[3]3从中可以感受到他立足人类视野的文化境界追求的坚定决心与努力。在《哀希腊》中,余秋雨联想到了雅斯贝尔斯的人类文明“轴心时代”说,高谈拜伦和迥异于地域祖国、血缘祖国、政治祖国的“文化祖国”的概念,称“希腊文明早已奉献给全人类,以狭隘的国家观念来呼唤,反而降低了它”。[5]6希腊在这里具有了整个人类文明的文化符号的象征意义。迈锡尼遗址也被引申为整个人类的“早期文明的重大教训”。[5]12他还说:“即便是与欧洲文明有着太多历史恩怨的中华文明,也不会一味执著于各个文明之间的冲突来谋求自我复兴,它正在渐渐明白,自我复兴的主要障碍是近处和远处的蒙昧与野蛮,因此更需要与其他文明互相探究、互相学习、互相提醒,然后并肩来对付散落处处的憧憧黑影。”[3]9 因此,他“对于中华文明和欧洲文明的多方面比较,突破了比较文学研究中的两极方位,而是一直保留着更庞大的第三方位,即一切文明的对立面”。[3]9由此应可以理解为,在余秋雨心中、笔下,尽管中华文明、欧洲文明或是人类其他的文明、文化,彼此间有复杂的、难以厘清的种种差异、短长、冲突、纠葛、恩怨,但在“一切文明的对立面”——野蛮面前,它们是一体的,不应有界限和壁垒,否则就落入狭隘。
综上,冯骥才和余秋雨这两位作家、学者和文化人在旅欧散文随笔创作中,通过各自的知识结构、人生智慧、审美取向、艺术眼光、文化立场,展现出不同的文化视域,选取不同的文化表述方式,呈现了对“精神至上”和“文化无疆”两种文化境界的追求。两位大家对中国当代散文随笔的贡献毋庸多言。相信读者在享受文本阅读所带来的美感的同时,亦可强化文化与精神层面的自我认知,获得文化与精神境界的提升。
参考文献
[1] 冯骥才.冯骥才分类文集11[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5:74.
[2] 冯骥才.冯骥才分类文集10[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5:87-88.
[3] 余秋雨.行者无疆[M].北京:华艺出版社,2011:121.
[4] 冯骥才.维也纳情感[M].上海:译林出版社,2010:4.
[5] 余秋雨.千年一叹[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1.
[6] 余秋雨.伟大作品的隐秘结构[M].北京:现代出版社,2012:17.
[7] 杜仲华.知识分子就是要精神至上[N].今晚报,2009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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